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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化茧(下)

黑虫飞的很快,看上去像是某种细小的瓢虫,乱流顺着大洞涌出,紧接着是随之坍塌的整面墙,像积蓄已久的潮水,它们打着巨大的浪头盖过周围的一切。
“噼里啪啦”,身着漆黑化作的大号外衣,这气息罩住他,而外面,便是数之不尽的虫潮。
“嘎吱——嘎吱——”利器一遍遍在身外的屏障上划过,那越来越重的压迫令他险些摔倒在地,冲击中,他手脚并用的踉跄而行。
但所幸,压力不再增加,正如他猜想的那样,他体表的屏障上已经没有一点可以供飞虫落脚的地方。
急于觅食的虫群不再攻击他——那个怪物根本就无法操纵它们!
只需要维持住体表的阻挡,就这样一直向前,等到那怪物无力支撑,等到虫群得到满足。
“哈哈。”男人仿若跌入溪流的卵石,感受着四周不断传来的摩擦,他不由的笑着,就好像它们正令他发痒,是的,他的心正发痒。
因他正无比的接近着,灵魂的本质,就像那时,他畅快的。
“哈哈。”他想,他喘不过气般的笑着。
“等我回来!”他大声吼道,不管身后的怪物还有没有余力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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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
许慕石死死的看着前方,那团正突兀移动着的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远。
虫群向地平线展去,吞下触碰到的一切,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他还是控制不了这些。
匕首嵌在面部的结晶上,险之又险,但它此刻也随着攀附而上的结晶在霎时间破碎的掉在地上。
昏昏沉沉的黑色,分离出的意识随着虫群的远去,被扯的稀烂,零碎的画面像破碎的尖屑扎在脑里,随着移动而变换,他们在脑袋里蠕动。
动不了,疼痛压抑产生的憋屈像被灌注成的一柄武器,它取代他的脊柱,将他钉死在此地,就像稻草人那样。
他咬着牙,又要像之前那样昏过去了,许慕石这样想到,但一想到眼前那逐渐远去的,他的愤恨便想搅动脑袋的棒子,他搅的令那本就一团混沌的大脑同那些尖锐完全混在了一起。
“至少,至少要将他——”
他的口中已经很少在涌出飞虫,此刻,一只恰巧诞生的零散正要飞去,却迟疑的停下,回头盯着血肉模糊的少年。
片刻,它仍自顾自的远去,偏离那已无从下嘴的虫团,向远处,盛满少年兴许未曾见过,但仍不愿侵占的地方,狠狠的咬去。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越来越暗,就像他要睡去,他极力睁开双眼,但他却再难以看见,他本就已经是瞎子。
沉溺的气已然力竭,再挤不出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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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也只是,迫不得已。
老人佝偻着坐在一旁看着他,漆黑一片,挤兑的黑分出的丝丝缕缕间隙勾勒出两人,浑身漆黑的两人。
“呵。”
老人见他转身,他身上的流线正暗淡,难再与周围的黑区分开来,他将融入其中。
但他又转身。
只是恶狠狠的盯着。
悬之又悬,他的身形堪堪伫立在一席黑前,而他,昏暗的,便似那通向地狱的大门。
只是一句忠告,老人笑了笑不再看他,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在我看来,恶就像是虫子,丑陋的,致命的虫子。
而善,自然而然,就是蜕变而出的蝶。
虫会诞出蝶,蝶也会诞下虫。
一缕扭动的黑线飞快膨胀,应着老人的话,扭曲着,光亮从它漆黑的外壳下炸开,绽出光暗分明的蝶,在这一片混沌之中。
他看着那泾渭分明的蝶翩然起舞,翅间拍下若辉光的尘粉。可随着抖动,周围粘稠的黑色正不断的沾染它、包裹它。
它终像死蛹般垂落,仿若先前那一瞬的遗世独立,只是思绪发散下的灵光一闪。
老人拿起那枚蛹,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会这么做,也就同它一样。
这只是一场往复的轮回,直至迎来真正的死亡,而现在,我要挣开身外的那层污垢枷锁。
“咔。”老人捏开蛹,释放出那萎靡将死的蝶:就像这样。
你明白了吗?
没人回应,周围不知何时已再无半点光星,老人像是已与自己自言自语了半天。
老人突然笑了:对每个人自己而言,哪有什么善恶,只是对错,我们,每个人,都正走在一条血腥的路上,踏过的每一步,踏着的每个人,都叫善、恶。
我们只是终其一生,寻找着,证明着,自己来时路,是否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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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播放了一段提前录好存在脑海中的影像,本不存在记忆中的影像。闪回的片段急速的播放,揪着那洞穿天灵的痛,将喘息化作凝重的沉绵。
“........”
许慕石抬头,眼前景象大致未变,他似只昏了几秒。
你明白了吗?
老人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令那苦闷、积压已久的东西一股脑儿的,顺着这方向宣泄而出。
“咔擦。”就像老人捏碎那虫蛹那样。
他张了张嘴,无声嘶吼中,狰狞的面部仿若牵引着全身的结晶。
龟裂,结晶正龟裂,顺着那对空洞望向的远方,丝线分割出每一份独立的个体,然后它们回转,齐齐的向着一个方向冲去。
就像一个手掌,此刻,五指齐并,收指握拳,将盛在手心的球体用力捏烂。
风、尘,一簇簇、一群群、一道道,飞虫直直的撞向那球体,甚至来不及减速,就这么不计损伤的撞了上去。
悲鸣,在许慕石张开的嘴漏出的无声嘶吼下,那一声声突兀的悲鸣就好像从他口中传出一般。
沙哑的哀求,尖声的痛呼,似正饱受折磨的虫群中不断有谁在半空落下,又被身后的大片裹挟着,一起撞了上去。
混乱的涡旋中一股股虫流起了争执般有的向外冲,有的则顺着那道越发炽热的气息冲去。
两股力量相撞,却好似作用在许慕石的身上般,他身上的结晶愈发破碎——这或许是为保护虚弱的它而产生的结晶此刻却正从内部开始瓦解。
“........”
你明白了吗?
两股力量夹着那股执拗,他撑着逼仄的空间,忽的,他一展双臂,已然麻木的双臂洞穿阻挡,刺了出去。
声音久久回旋,与他脊椎切割开的中线向两侧,激起的晶簇于此时,相呼应般,一瞬间,对称的出现。
许慕石挣扎着扭动身躯,想要起身,想要伸手,想要抓向前方那混乱的漩涡。
两股力量,就像出拳时的助力与阻力,它们相互拉扯着许慕石,将他留在了这里。
“嘎吱。”老人捏碎蛹的声音,连绵不断的响起,一侧的晶簇不断的翻涌,不断的产生越来越大的间隙,间隙间的黑色正不断的化作液体流下,而另一侧的却像一片片鱼鳞般贴合捋平。
该选择了,可就像从小到大那样,他很少有选择的余地。
他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黑水淤积在身前,不断隆起,成为一个不规则的个体,他感受左手的阻力越来越小,终于一挣,突破的拘束。
“啊!”刺耳的声音在虫群中响起,向外冲去的那些发疯般的调转方向,冲向许慕石面前的那团黑泥。
“为什么?你不要我们了吗!”不规则的合成音勉强的响起,飞虫不断注入黑泥中,它不断的变大,一只只眼浮现在它的各处,但都不约而同的盯着许慕石。
“好饿!好痛!好冷!”那个体不断的像内翻卷,像是为了逃避这重重折磨。
许慕石没有看它,他只是盯着前方,失去了阻力,齐力撞向中心的虫群终于撞开了那层外壳,露出了里面因为全力维持屏障,已经精疲力尽的男人。
猝不及防之下,突入的虫流像锥子般刺向他,“咔。”它们撞在了提前生成的一小块贴身屏障之上。
男人提前预知到这一幕,拼命生出的屏障死死的与之抗衡,但这也预示着外面的全面崩溃。
无声的,那蛋壳般的屏障自四面八方被突入,彻底的破碎,四面八方而来的力量将男人拍飞、洞穿。
而也就是在男人被洞穿的瞬间:“不!”他凄厉的吼道,紧接着,他直直的摔倒在地。
他飞快的爬起,转过身恶狠狠的盯着许慕石:“你竟敢,竟敢将我污染!”
“我要杀了你,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而许慕石,终于挣脱束缚的他从破裂的那一半缺口中挣扎的钻出,摔倒在地。
他死死的盯着前方的男人,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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