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一声重响传出,一个黑影撞破了门摔了进来,汹涌的寒冷随之带入。
风雪斜刮,他趴在门板之上,又立刻紧张的爬起,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第一时间看向了,缩在角落里的女孩的位置。
而顺着他的目光对视,不对,他并没有目光,他紧闭双眼,分明是个瞎子。
“咳咳。”他咳嗽着,手上的一根木杖抵着他缓缓朝着女孩的方向前进。
女孩在他进门的瞬间便醒了,但一直沉默着,直至此刻,她终于开口:“有什么事吗?”
“咳咳。”男人咳嗽着,他的声音嘶哑,“抱歉,事实上我在找人。”
“这里只有我。”女孩说道,她眯着眼睛看着男人,眼中却暗自变冷。
“这样吗。”男人赔笑着说道,似听出了女孩的强硬,“不过我找的人倒也应该跟你差不多大。”
“你怎么知道我多大?”女孩问道。
“听出来的。”男人说道,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咳咳。”他剧烈的咳嗽着,似乎他的声音就是在这一阵阵不大停歇的咳嗽中沙哑的。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女孩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我也是。”男人说道,没有回头,“但你应该不是她。”
“哦?为什么。”女孩似来了兴致,半点没有先前吃人时的疯狂。
男人只是摇了摇头,他的木杖点在门上,发出木头碰撞的咚咚声,正欲出门的他脚步一顿。
“门....”男人迟疑的说道。
“没事。”女孩摆了摆手,“但你得告诉我,你从哪认出来我不是她。”
“声音。”男人说道,“音色以及语气。”
“小....小姐,你似乎很容易生气,她大概是不会这样的。”
“哼,你试试大晚上被人撞破门闯进来。”女孩说道。
“啊。”男人挠了挠头,“真是很对不起。”
他转过身对着女孩的方向,一边躬着身体道歉,一边后退。
“你接下来要去哪?”女孩问道。
“雪很大,我应该会找一处地方歇下。”男人说道。
“找得到吗?”
“不用担心。”男人笑了笑,紧接着猛地咳嗽了起来。
“这里的空房子很多。”女孩说道。
“是的,是...的。”男人笑着,但他旋即顿了下来。
女孩无声的笑了,“还是留下了吧,总归没有我这里安全。”
男人已退到门外,他笑容照旧:“这里,住两个人大概有些勉强。”
“怎么,怕我吃了你?”女孩问道。
“怎么可能。”
“那就留下来。”女孩再次挽留。
“这多不好意思。”男人说道,探了探拐杖示意:“再见。”
“既然这样,关于门的问题我觉得我们就得在谈一谈了。”
男人收到一半的拐杖戛然而止,门外似乎叹了口气,而后他笑着将身体探入:“盛情难却啊。”
“你真有意思。”女孩说道。
“你也是。”男人说道。
男人重新走进了屋内,摸索着用手将门扶起,在做这些时,他的后背正毫无保护的漏在女孩的面前。
但女孩没有动一下,她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目光如常——她已经吃饱了。
男人将门靠在墙上,在确保不会倒下的同时尽量的挡住空缺,然后他搓了搓手,他戴着笨重的毛手套,那基本已在雪中湿了,但他没有摘下。
他抓起靠在一旁的木杖,再次看向女孩的方向:“我睡哪里。”
“地上。”女孩说道,她的目光同那时注视火光一样的...祥和。
“我想也是。”男人索性不再多走,就地坐下,靠在墙边,风顺着漏缝不住的往里刮,他没好意思说话打破这对两人来说恰好的安静。
“你左手边的床上有被子。”女孩说道。
“你不睡床吗?”
“这是一位收留了我的老人的住所,但她已经死了。”
“好吧。”男人说道,他利索的起身在靠左手边墙的位置找到了床,而后他拿起被子回到原处给自己盖好。
短暂的安静。
“不问问她是怎么死的吗?”女孩突然问道,她还没有睡去。
“你还不休息吗?”男人问道。
“我睡不着。”女孩回答道,“被你吓到了。”
“哈哈。”男人说道:“再次抱歉。”
“你似乎没有看上去这么大。”
“嗯,只是太久没有整理仪容了。”男人说道,“我不太在意这些。”
“好吧。”女孩暗自点了点头:“所以你还不打算问吗?”
“有什么意义吗?”男人问道。
“能帮我消磨一下时间。”女孩说道:“夜晚很难熬。”
“哈哈,总不可能是被你吃了吧。”男人笑着,语气不变的调侃着。
“说不定呢?”女孩说道。
“那你会吃了我吗?”
“我刚刚吃饱。”
“这样吗。”男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那就睡吧。”女孩说道,终止了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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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眼睛一眨一眨,眼皮越来越沉重,所见越来越小,终于,像是再也熬不住了,她缓缓合上了眼。
但下一刻,猛地,她睁开了眼,男人的面庞映入眼帘。
他睁开了他的眼,漆黑空洞的眼睛,两人在这宁静之中对视,又不约而同的笑了。
“我已经说过了,我吃饱了,放心睡吧。”女孩的声音说道。
“只是我的一个陋习。”男人将立在一旁的木杖平摊在被子上,双手抓着它。
两人纷纷合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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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幕降临,两人陆续睁眼,刽站在角落揉了揉眼睛,并不是困了,而是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这里的人总在时间观念上同自己所见相反。
外面逐渐热闹,男人靠在墙边透过门缝看着外面,察觉到女孩醒来,他缓缓的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女孩问道。
男人点了点头:“怎么,你想要一起?”
“那就麻烦你先把你这些胡子什么的剃一剃,这里的空房子很多。”女孩说道。
“也好。”男人推开了门,两人走入夜色中,飘着的雪此刻并没有寒意,事实上自昨天两人对视之后,刽便再没感到半点寒冷。
就近来到一处住所,这里刽也曾来过,它周围在刽的眼中空荡荡的。
推门而出,两人像是没看见那滩血迹,在女孩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二楼,她领着男人进了洗浴间,又自发的关上了门,靠在一旁的墙上静静等待。
她显得分外从容,缓缓打量二楼的布置,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听着门后的洗剪声,一点一点的脑袋像哼着什么节拍。
直至男人走出,女孩回头看向他,他面部盘结在一起的胡子被细心的剔除,黝黑的皮肤稍稍白了些,润了些,从干枯的扭曲树林,变得像冒泡的泥沼。
厚重的衣服被他重新穿上,窜起的绒毛缅怀着逝去的胡须,长久以往的效仿它,他抓着木杖看向一旁等待多时的女孩。
女孩还没有说话,她默默地带头走下楼去,来到了外面。
男人跟了上去,沙哑的声音说道:“就不能体谅体谅我这个瞎子吗?”
“嗯....”女孩在前面点了点头,放缓了脚步。
两人就这么一起走着,直至走到小镇的尽头,隔着不远,便又是另一幅景象。
女孩停下了脚步,她看着前方,并未被黑色侵染的土地,过去人们或许并不在意,可此刻却显得弥足珍贵。
两人突然之间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前方被大雪覆盖的景色,都没有说话,可心中又或许都在想着什么。
“我想我就快要死了。”女孩说道。
“嗯。”男人说道,看了她一眼,他面无表情,紧闭着双眼,但就这样盯着女孩,然后他向前踏出一步。
“可再不进食的话,我想你也会死的。”女孩在后面说道。
“所以,就一定要进食吗?”男人问道。
“最近同类的气息,你应该也能感知到。”女孩肯定的说道,“你坚持不到那里。”
男人转身看向女孩,他摇了摇头,然后用鼻子用力吸了吸,“最近的同类,就在眼前。”
他猛地睁开眼睛,漆黑像血那样缓缓流下,只维系很小的两行,威胁的意味却已十分明显,而与此呈鲜明反差的,是他的面庞正加速变得干枯。
女孩非但没有被威胁到,反而笑出了声:“我现在算是知道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老了。”
她摆了摆手:“好啦,好啦,收起来吧,透支身体使用力量只会加速你的死亡。”
“不妨跟我做个交易,交易的内容很简单——你陪我几天,我就让你吃掉我。”
男人重新闭上了眼睛:“只要你一直进食,你就不会死。”
“但我已经累了,我已经不想再吃这些难吃的东西了。”
“你可以直接摄取,不必真的去吃他们。”
“哈哈,一直以来你就是这样做的吗?”女孩笑问道。
男人没有回答,他就这么盯着女孩。
自觉没趣的女孩慢慢止住笑容,她认真的看着男人的面庞,无声的叹了口气:“但我到底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我是能听到,看到的。”
“这样没有多大意义。”
“......”男人侧过身,沉默的看着女孩,良久,他说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