刽看着人群在他面前分流,人们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各色各样,转瞬即逝,却都都不曾沾染着他身后的那些。
他像是难以置信,转过身又看向身后悲戚的碑,雨中,它似融化作水,一点点淌下,汇入下方的苦难之中。
“事实就是这样。”朱瑾在一旁平静的说道。
“说到底,我们也只是一群暂时忘记了自我的,所图更大的自私者罢了。”
“人的自私,是他在世上立足的根本,也正因如此,刽,不要忘记自己的那份用于立足的私心。”
朱瑾说着,她转身向左侧走去:“不然,也就同他们没什么两样了。”
刽听着朱瑾的话,跟上她的脚步,耳边雨声嘈杂,同心间的某些,并做万千跳珠,但偏偏他的面庞,静的如垂湿的花。
握伞的手往上举了举,刽看着前方人来人往,心中那些尽数落下,成了一团乱麻,竟同眼前的人流一般相像。
自己的私心?刽的心中,方才回忆起同朱瑾朝夕相处的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糟糕的一切与旁人所谋求的改变,那么自己所奢求的,会不会仅仅只是找到一个地方,一个能包容下自己一切的地方?
一念至此,但当刽再一次注及四周,他反倒更加的迷茫与惶恐了,周遭的一切并不能让他心安,他不能在其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可供自己落脚的地方。
昨夜,当他注视那根血线,或许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了,可偏偏那时,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眼下,自己活着,可又为什么,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人在死时,是忘记了私心的吧,所以才会一片空白,那么是不是一旦忘记了私心,也就同死了没什么两样了呢?
刽看向前方,雨声骤然变大,他握伞的手用力紧了紧。
“一定,不想再经历一遍,昨夜的感受了。”他在心中默念。
一切繁杂,索性都丢进他握伞的那只手,刽的脑袋微微沉下,眼睛闭合,感受着身边的丝丝缕缕,极短的时间,当他再度睁眼,鬼使神差的回头望去,周遭漆黑中的一片片血红正移动。
而远处,尖锥扎进大地,一道道血红被它扎穿,钉死。
溢出的血红注入那漆黑的尖锥内部,弥漫至它的顶端,似乎就快要冲破桎梏,喷涌而出。
刽紧张的注视着,但就在这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一切烟消云散。
走前半步的朱瑾不知何时脚步一顿,便与刽并肩而行了:“别想太多了。”
少女看向前方故作洒脱的笑着说道:“现在要做的,是向前!”
“可....”刽回望身后。
少女像早已知晓一切,她轻声叹息:“所以啊,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们不是还有要在这片大地上做的事情吗?”朱瑾问道:“趁现在,它还未改变的时候。”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刽问道。
朱瑾得意一笑:“当然是,前方啦!”
两人于暴雨中漫步,走向前方,前进时,雨水便不再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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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雷鸣忽然响起。
刽稍稍抬起伞,看向远方的天空,依旧什么都瞧不见,前方的朱瑾在这时停下。
此刻,他们又一次穿行在小巷间,一条夹在两侧的建筑中的小路。
刽不解朱瑾为何一路走着大道,却忽然转入这条小路中,也就是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他们已经走了很远了。
远到在这,两侧的房屋稍显破旧拥挤,在雨水的洗刷下,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颤抖着,淡淡血色喷染其上。
朱瑾收起了伞,靠在一栋建筑前,大门上的铁皮昏昏欲睡,在雨中一下下点头,勉强遮挡雨水。
“到了。”朱瑾说道。
“来这里干嘛?”刽问道,向着朱瑾靠去,却见朱瑾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靠近。
刽疑惑的向后退去,有些不解,此巷不曾有人经过,留刽一人在路上,倒也显得空旷。
朱瑾举起右手手背,靠着门轻轻的敲了敲,看着刽,笑眯眯的说道:“仔细看看?”
也就是在朱瑾开口的瞬间,房屋内传来了动静,几乎在敲门的同时,一道声音如贴着房门般传出。
“什么人?”声音并不连贯,断断续续的,音调很平,像刚学会说话一样,且那声音嘶哑的,如颗粒摩擦传出。
两人的声音混在一起,令朱瑾的笑容敛去,她看着刽,刽在听到朱瑾的话后闭上了眼睛,下一刻,当他睁眼时,世界便变了。
刽的瞳孔猛地一缩,淡淡的红色,似乎并不是这些建筑在岁月中产生的,而是有着一股力量人为的操纵着。
他看见数个血红的人形,而在这些中,朱瑾所站的房门后面,一个扭曲的血色肢体贴在房门上,正朝他们看着,透过这个肢体往里,另一个扭曲的血色肢体连滚带爬的行走着,追逐着另一道人影,它像是刚学会走路,每一步都是如此的艰难。
两者几乎同时感知到刽的视线,它们的目光同时看向刽,如没有眼珠的空洞,这片刽眼中的血色世界,两人的眼睛漆黑的,什么都没有,却如一瞬间在刽的脑海中放大。
“朱瑾,门后面!”刽猛地大吼道,在这安静的可怕的小巷中,而更诡异的是,他如此的大吼却没有引起任何居民,路人的反应,就如昨夜那样。
“看清了?”朱瑾玩味的笑道,像是为了让刽看清楚些,她还又稍稍等了两秒,门缝间的黑色在这时悄然散出。
“那我可就动手咯?”朱瑾接着说道。
少女转身,她身后的大门在这瞬间猛地倒下,门下的伸出的些许黑色如触须,此刻被门压在地上,生生切断。
朱瑾踩着门进入,门被砸在地上的声音在安静的街巷中如放大了无数倍,使得本就巨大的声音在此刻成了这世界的焦点。
朱瑾面色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场景,扭曲的黑色怪物已经将猎物,一个活人的四肢按住,将之压在身下。
闻声,它转头看向朱瑾,全身一簇簇黑色寄生于肉体之上,它就是这样一个由血肉和黑色混合构成的怪物。
张开嘴,其中的血色如树的根茎般粗糙,它冲着朱瑾低吼,朱瑾眼神微眯,似乎极为不喜这样的声音,如什么尖锐的东西摩擦一点点磨平的声音。
更像是老人的声音,但要尖锐上不少,它开口说道:“你要——”
话还没说完,下一刻,它便如炮弹般飞了出去,砸在墙上。
不曾留下一点痕迹和声音,它似撞在无形的屏障之上,夹在中间,体表的那些黑色似感知到危险,尽数往肉体中挤去,倒也短暂的,变得同旁人无异。
只是紧接着,那肉体便开始剧烈膨胀,偏偏因为某种力量的挤压,它只能横向扩张,于是它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了一张肉饼。
而后,只见得它越来越扁,越来越大,最终,只听见“嘭”的一声,它破裂开来。
黑色转瞬间化作无数粉尘炸开,却被困在两面无形的屏障中,只是充斥在一个极窄的平面,随后无力的滑落直至消失于地表。而其中落下的红色如干瘪的根系,也化作液态流入地底。
朱瑾走进,瞧了瞧那个躺在地上的普通人,若有所思。
旋即,她轻轻摇头,似不愿过多的深入,便转身准备离开,正好瞧见刽小心翼翼的走进屋子里,正好穿过房门。
“解决了?”刽见朱瑾转身,他问道。
“当然。”朱瑾笑了笑,“走吧。”
朱瑾向外走去,只见刽的目光落在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那位身上:“他?”
“死不了。”朱瑾大大咧咧的说道。
刽便点点头转身,率先离开的房间,只听见朱瑾的声音传来:“这么相信我?不自己仔细看看?”
刽在外面的街道等着朱瑾,待少女靠近,他摇了摇头回答道:“反正我也看不明白。”
“顺手而为,倒也及时,只是可惜,没有看到它们究竟想要干什么。”朱瑾有些遗憾的说道。
此地...墙上的血红都已散去,一切似恢复正常,清凉的水汽扑面,雨水不曾落在朱瑾身上,她慢慢悠悠的撑开伞。
“走吧。”她带着刽离去,离去时,她不留痕迹的瞥向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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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房间内没有开灯,三个人趴在地上,头对着头凑在一起围成一个圈,从外表看同旁人无异,只是他们的行为却无比的诡异。
似乎是一家三口,只是他们的声音却都如初生的婴儿般尖锐。
“你好....我是...爸爸——”
“你好....我是...妈妈——”
“你好....我是...儿子——”
三人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紧接着便是诡异的笑声,三人笑的身体颤抖,抖出些许颗粒,但下一刻那些颗粒便重新进入他们的体内,如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待片刻后,他们的体态越来越正常,忽的,它们本弯曲的腰猛地绷着,他们瞬间爬起,再看时,相对而立的他们,男人率先从那魔怔的笑中解脱。
他随意的走动,紧接着是女人,而后是男孩,待三人都恢复以后,男人将房间的灯打开,又拉开了一直合着的窗帘。
“今天的天气真糟糕啊。”男人看着窗外的雨说道。
“是啊,好大的雨。”女人附和道。
“哪里哪里,我也要看。”男孩举着双臂说道。
女人将他抱起,一家三口一起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