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作响的火焰,高温灼烧触碰到的一切,如果有幸触碰到它的心,那么兴许你能够死的稍稍好看些。
当这延绵的街道进入了夜晚,彼时,小屋的李梦陷入了沉思,在抉择的关键时刻。远山的密林,刽为了承诺寻找着,聆听着心的声音。
这条街道的规则在这些居民,这些履行规则,活在规则之中的人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刽打破了。
他们来时,尚且没有改变,走时亦是如此,没有被点破的虚假在愚昧的遮掩下便仍是真实。
再正义的举止,倘若得不到传播,便也同没有发生一样,无人知晓,则无事发生。
很显然,这条街道仍在遵守规则,在这样一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凡,但对两人却有着非常意义的夜晚。
......
数分钟以前。灯光明媚如白昼的小屋。
“嘭!”房门被粗暴的踢开,一群人蜂拥而入。
“抓住他们!”门外声音传来,有人在发号施令。
“你们要干嘛!”声音从屋里传出,是属于江澜的惊呼。
没有人搭理他们,人群粗暴的闯入,又粗暴的将屋内的所有人制服,直到一切结束,人群将众人押到门外,从后面摁着,跪倒在地。
人群围成的圈将众人围住,屋内明媚的光在众人眼中却像火焰一样唯恐避之不及,待退到屋外关上了灯,关上了门,他们这才舒缓下来。
这一切,被对面不远处的一个小楼二楼的窗口伫立的一个女孩瞧见,漆黑的夜里,漆黑的楼,女孩没有入睡,她不敢这么早入睡。
无数被惊醒的梦,如若此刻睡着,兴许那些都会照进现实,她只在无数个夜晚望着外面,在厚厚的黑色帘子后,透着一条细细的缝。
她捂着嘴巴看着,一如多年前,她躲在阴暗的角落捂着嘴看着妹妹被抓走,妹妹替她死了一回,现在,再没有谁能替她了。
父亲与母亲被架着看了那些怪物嘴里嘟嚷的祭典,回来时,他们没有说话,自那以后,他们就很少说话了,就好像走时被那些怪物捂着嘴那样,他们的嘴被永远的捂住了。
先前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她都看不着,只是听着声响,而此刻,众人离开了屋子,她这才看清,火把围成的半圆像一个笑脸,讥笑着一切。
火光之下,离得太远并瞧不见神情,只是那巨大的声音,像是要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入女孩的耳朵。
“马上就是祭典了。”人群正中的声音传出,“要干什么你们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臭虫。”
“不是还有两天吗!我们还能找到小孩的....”
人群骚动,被按着的人像将被屠宰的牲畜一样拼命的挣扎,只是被两个人压着,完全动弹不得。
“让他们老实点。”
“是。”众人身后的人应着,脚踩着他们的背,重重踏下,将他们踩在地上。
“那是最后的期限,我不想再生变故了,那两个外来者一定是那个怪物对我们懈怠的惩罚!”
声音传出,只是这句话却不像先前那样,明明巨大,此刻听着却散发阴寒。
“马上就是祭典了,火已经烧得很旺了,走吧,其他人已经在等你们了,可不能让他们等急了。”
声音检视一般的传到众人的耳朵,只是停顿了片刻,他却疑惑了:“嗯?怎么少了一个。”
“屋子里的已经都在这里了。”
“再搜!”声音烦躁的传出,有些对突发的状况感到不适。
“你们知道剩下的那个人在哪儿吗?”声音阴寒的传出,女孩看清了,那人脱离人群走出,蹲在趴倒在地,脸贴地面的众人面前。
没人回应,先前还拼命挣扎的众人此刻却极为有默契的闭上了嘴。
那人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的站了起来,又等待了片刻,直到屋子里的人在片刻后鱼贯而出。
“没有发现。”当最后一个人仍是说出了这样的答案以后,那人终于再也按捺不住。
他的脚重重的踩下,踩在离他最近的一人的头顶,那头发红色,此刻在火光下暗淡的像贴着的土。
“他在哪?你们没必要包庇他。”那人的脚用力的碾了碾,“他离不开这里,而只要离不开这里,他就难逃一死。”
依旧没人开口。
那人蹲下,一只脚踩着头,压力传递在江虹的头上,可那人却有意的像一旁的江满问道:“你知道吗?”
江满本就心存死意,此刻自然不会说,只是他仍是剧烈的挣扎,脸转动着,额头抵着地摩擦蠕动,像是在点头。
“江满...”江澜在江满的边上,他欲言又止,被男人狠狠的盯了一眼。
江满的声音含糊不清,很小很小,男人带着得意的笑,驯服宠物那样的笑偏过头去,靠近了江满,“说吧,他在哪?你会死的很轻松。”
江满的头用力的抬起,沙土在他脸上摩擦出血痕,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冲着男人笑着。
他张口,一口含着唾液的沙土直接喷在了男人的脸上。
一人笑容更胜,一人笑容凝固。
“啊——啊!”男人踩在江虹头上的右腿用力的往后拖动,紧接着用力前拉,一脚踹在江满的头上。
他疯狂的擦着脸上的唾液,沙土糊在脸上,羞辱感粘稠的附在他的全身。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这么全身心的为大家服务,从没有包庇过一个人,你却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做出这种事情!”
江满已经被踹的说不出话了,江虹一言不发,却是江离开口:“啊呸,要不是你制定的狗屁规则,我们才不会先你这牲畜一步去死。”
江离毫不畏惧的对上男人想要杀人的目光,这一次,他没有躲在后面,而是站了出来。
“要不是你们这些不安分的臭虫在背后偷偷造出了那怪物,大家怎么会每天过的这么提心吊胆?”
“那怪物第一次来的时候血洗了那么多你们的同伴,还不能说明究竟是谁该先去死吗?”
男人走向江离,用鞋尖用力的蹭了蹭江离的脸:“你们这些臭虫非但不懂得感恩,还包庇同伴,真是下贱的血脉,就跟那怪物一样。”
话刚说出来,男人蹭着江离的脚僵了僵,自知失言,他故作镇定的四处张望,跟着周围的人一起,良久,四周安静如初,他这才松了口气。
一咬牙,他又用力的踹了江离一脚:“都是你们这些给我找麻烦的贱畜!”
一脚踢开江离,没有管他的死活,男人转过身子念叨着,“下一个是谁呢?”
视线对上江澜那惶恐的眼神,男人得意的笑了,声音恐怖的像怪物一样狰狞。
就在这时,人群外面,却是一道声音传来:“住手!”
人群让开一条道,男人诧异的转身,街道的远处飞奔过来一个青年,他明明见到了一切,却速度不减的跑来,没有一丝犹豫。
“怪物已经死了——”青年经过一个个灯笼,晦明的火光在他经过时不定的照耀前方的路,然后,他停在众人面前,不远不近的距离。
消息引起的轩然大波在人群中掀起,青年喘着粗气跑来,停在混乱的潮水前,延伸的街道一眼便能望到微小的尽头,他从楼上出来,便看到了这一切,此刻拼命的跑来,已是尽了全力。
“李煜!快放了他们。”青年弯着腰喘着气,而此刻,他强撑着站了起来,“已经...已经不用再死人了。”
青年对上李煜的脸上的阴晴不定,但他的心却提了起来,李煜的眼中,依旧如这夜空一样阴沉。
“你在说什么胡话?事到如今,说这样的慌还有意义吗?”李煜挥手,“抓住他,这样人就齐了。”
“是真的!”江澜在这时开口,“我昨天遇到了两个外来者,他们穿过了花海,江满也穿过了,他们都一点事都没有!”
江澜挣扎着,趁着身后的人发愣,消化消息的时候突然发力,直接挣脱了束缚,尽管只是一步,但他闹出的动静也足够吸引人的注意力了。
抓捕青年的人群愣了愣,回过头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刻在他们心头的恐惧,折磨了他们数年的怪物就此消散,他们就能不再那么惶恐的过日子了。
只是李煜,他的神色只动摇了片刻便恢复如初。
“看什么看,动手!”他严肃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将靠近他的江澜踹开,拖着趴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江虹向着房子后面的花海走去。
不顾江虹的挣扎,他拖着江虹将她整个人拖进花海之中,摁着他的身体,令她整个人都埋在花海里,过去,在这片街道最混乱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他每天要做好几遍。
街道的规则,离不开怪物的杀戮,人们的恐惧,以及他李煜的杀伐决绝。他靠着那怪物掌控了整条街道,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只有在这时,他才能不是那个被发配流放的亲王。
而此刻,他愈发动摇,熟悉的藤蔓并没有出现,他们并没有出现,绞死那些不服从他的人,他不死心的又等了许久,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死命的按着江虹的头,火把映照他身后,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在花影扭曲中,就像一棵巨木。
他的大脑急速运转,如果真如那些人说的那样,那么规则就将被打破,当初他带出来的卫队被那怪物杀了大半,能存活到现在,且对他忠心耿耿的,寥寥无几。
他依附在那怪物规则下的规则或将随之一同破灭,如果在现在妥协,他或许再也不能当这儿的皇帝了!
想到这,他脸上的惊慌尽数转化为狰狞,背向众人,面庞之上的狰狞就像那些扭曲的花影,他吞下这些,恶毒被藏在那张平静的脸上。
李煜转过头,那个和这些人一伙的家伙已经被抓住了,这些家伙办事就跟那怪物的胃口一样准时。
眼下,既然还是他主掌大局,那一切就都还有机会,他看着眼前的青年,露出一个笑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些,他清楚的很,一旦真相被揭露,这些家伙恐怕会跟那怪物一样吃肉喝血,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但只要怪物还在一天,这些家伙,这条街道就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所以要在怪物真的消失之前,清除掉威胁。李煜笑着,想通了一切。
一边笑着,李煜一边五指仅仅抓住李虹的脑袋,将她提着拖出幽黑的小道,火光下他的面庞,笑容像一种证明,一切尽在掌握的证明,他得唬住这帮蠢货,所以这帮人,必杀不可。
“这说明不了什么。”他将李虹丢在地上,周围的人将五人聚在一起押着。
“怪物可能只是睡着了,也可能是刺激的不够,可能性有很多种。”李煜蹲下身子看着面前的青年,“祭典会证明一切。”
“你这个疯子。”青年破口大骂,唾沫喷吐在李煜的脸上,李煜却只是笑了笑,站了起来,让自己看上去宽宏大量。
“李恪,看来你已经忘了那个规矩了,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叔叔。”
“我没有你这样的叔叔。”青年愤怒的看着李煜,“你已经完全被欲望蒙蔽双眼了。”
“我看是你彻底被这些臭虫同化了!”李煜说道,他再没有生气,他不能生气,尽量让语气痛心疾首,好让其他人认同。
他苦心制定的规则一直隐晦的激起这些所谓血脉的矛盾,就是为了在这一刻,让这些荒谬的话语能让那些蠢货认同。
“现在,如果你认错,承认刚刚只是撒了个慌,我还能饶你一命。”李煜说道,他看向一旁的江澜,“至于你,撒谎的臭虫,你会后悔的。”
李煜能看到江澜脸上的懦弱与惶恐,先前他打算最后逼问这个懦夫,这样的软蛋会在恐惧与压迫下顺从,只是可惜,被打断了。
不过正好,眼下是个更好的机会,他的眼神看着江澜,火光在他的眼中燃烧,那双眼睛像是要将江澜放入其中灼烧。
他相信,自己愚蠢的侄子一定会为了所谓的正义,所谓的平等,说出那已经算不得真的真相,在真相大白前。
“李煜,我再说一遍,我说的是真的!”李恪咬着牙,“你们怎么就不肯相信呢,刚刚那么长时间,那怪物的藤蔓都没有出现,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那个外来者亲口跟我说的,那个怪物被他们杀掉了,你们仔细想想,他们在此刻出现,不正说明这是真的吗。”
“我们已经这已经有多久没来外来者了?为什么他们能出现?为什么他们安然无恙?”
李煜看着李恪投入情感的言语,果不其然,这个侄子没有让他失望,只不过他的话有些多,有些麻烦。
但从他开口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注定了,这个愚蠢的侄子从不知道,在黑暗中,人的阴暗于自私会有多少,那片黑暗中林立的黑暗森林,每一棵都那么的高。
李煜看的很清楚,所以他不会败,所以他赶走了外来者,又在今天来抓人。
“那个?另外一个呢?我的人看见他跑进山林,再也不见了。”
“很抱歉,李恪,我不能拿他们的生命开玩笑。”
李煜看着周围围住这屋子的所有人,唯独没有看那被押着,像待宰牲畜一样的五人。他的语气充满了遗憾,像是做了个很沉重的决定,同他的语气一样沉重。
“难道...难道我们的命就不是命?难道就一定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能罢休吗?”
“这是必要的,光荣的牺牲。”
“放你的屁!”
李煜没有看发疯一样的李恪,也没有看周围,他能感受到,这一番话,一番对比之后,更多地人,他们向着自己,至少他们没有再骚乱,而是沉默的跟在自己身边。
而现在,他还要干最后一件事,让流向,让猜忌彻底改变的事情。
他看着江澜,他注意到了,这个蠢货,这个怂蛋先前就一直欲言又止,却因为害怕,一直不敢开口,似乎先前的动静就是他最后的勇气了。
这种人,这种没有骨气的家伙,他真不知道自己的侄子为什么要和这帮家伙混在一起。
不过也好,只要这样,他需要这样,他的侄子会跟这些臭虫一起死去,而他,他将再没有竞争。
他不禁为自己的智慧而发自内心的笑着,这油然而发的笑容令他看上去更加慈爱,更加的为难,他需要这样,他不禁又感慨着。
“你有什么话说吗?”
李煜看到那蠢货脸上的惊讶,好像没想到自己会问他,只是他脸上依旧纠结。
“只要你现在承认,我会让你死的轻松些的,你也不想受着火刑之苦吧?”
蠢蛋的纠结在自己的话中似乎在变少,很好,他就是需要这样。
话语中的威胁令恐惧滋长,然后恐惧压倒一切,令纠结消亡,李煜看到江澜缓缓开口。
“说吧。”他缓缓说道,洗耳恭听,恭候胜利。
他的余光瞟到,那个一直一言不发的女人脸上出现惊慌,那个矮子也是。
“江澜,不要。”听着他们的声音,他的笑容愈发多了,看来他们都很清楚这家伙的为人。
“你们是害怕了吗?”李煜说道,“堵住他们的嘴,别让他们干扰。”
他们身后的人听着,粗暴的将布团塞到他们的嘴里。
一时间,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几人的呜呜声音。周围的所有人看着江澜,等着他开口,李煜的脸凑得极近,像是要第一个听到这个好消息。
他看到江澜懦弱的脸上,愈发大声的呜呜干扰着他,良久,他犹豫着闭上眼睛不顾一切,再睁眼时,他急切的说道:“我知道哪里有小孩,放过我们吧,她就在对面的楼里!”
李煜笑容凝固,呜呜声撕心裂肺。
女孩的眼中,一直见到的惨状爬上她的声,捂住嘴巴的手颤抖,却一动不敢动,他隔着窗帘与江澜对视,又看着所有人在瞬间看向她,就像那一天......
.......
现在,火光噼啪噼啪作响,嘈杂的声音响起,起了争执。
一条命与十条命,该作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