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有这么简单吗?”杜海看着那沉默着站起的怪物,身上如血管般的血线延伸在沟壑纵横的的结晶铠甲表面,膨胀闪烁着的红光,给人一种力量巨大的感觉。
他胸口的的缺口处,那红色延伸出的地方,血色的结晶覆盖住缺口,那是同杜海身上一模一样的红色。
远处,血偶撑着笑容,转过身,看着先前一直一言不发的士兵们。
“很害怕吧,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他在心中嗤笑道。
不再隐藏实力,血偶骤然发力,捏着逃窜的,在地上仓皇后退的,自不量力的反抗的,每一个,都被那一双双用力到狰狞的手抓着。
“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他看着那狰狞弯起的关节,如鹰爪般勾着的手指,颤抖间溢出的情绪,如激流间的突石,蚀骨消形,一言难语。
血偶攥着士兵,一只手一个,像是抓着猎物,它用力的攥着,捏海绵一般,挤压着瘦弱的脖子,指尖嵌入肉中沾染的红色,涂在血衣上的红,令血偶蒙上了更深的疯狂。
“很痛苦吧,叫,快点,叫出来。”
血偶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士兵,脖子上,鲜血从指尖流下。
杜海看着那怪物,趁着两者间还有距离的空当,他回头。
披着血衣的人偶,身体很稳,不似先前,傀儡师稍稍磨合,便熟练的操纵了起来。
那用力的动作,模样,还有那颤抖般的表现,无不显示着傀儡师技术的高超。
亦或者,傀儡也会疼痛?
总之,杜海看着,攥着人的人偶,抬高双臂,像是在认真的打量着。
被攥着的人,双手用力的拉扯着,在那血衣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杜海不管那人偶听不听得懂,他焦急的喊道,“混蛋,放开他们。”
然后,那人偶回头,黑线编制的笑容,钻入脑海,渗入肌肤。
“你还有心思看别的地方吗?”
杜海身后,声音陡然传来,他的背后猛地一股巨力传来。
李梦面无表情的看着流经血气的拳头打的杜海背上出现一个凹陷,碎裂的结晶在空气中无声消散。
李梦吸收着,将之覆盖在自己的体表。
他看着自己攻击的左拳,黑色在攻击中消散,他默不作声的用刚刚吸收的血气弥补上去。
巨大的力量打的杜海飞扑向远处。
他迅速伸手屈腿,起身,他的目光划过前方。
血红的人偶依旧转过头看着他,他如鹰爪般的双手松开,掉在地上的士兵们,急促的喘息着。
然后,他与杜海目光相交,他的脚重重的踩在被他丢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士兵的胸口,士兵的嘴巴猛地张开。
没有人的声音传出,只有被踩踏后发出的水声。
“混蛋。”
“砰!”他的脑袋重重的挨了一下。
杜海被打的弯腰,他止住踉跄跌倒的步伐,左拳向后挥,但什么都没有打到。
他的身体随手臂一同转动然后他的右拳挥出,但依旧什么都没有打到。
那怪物站在不远处,身上似乎更鲜艳了些。
“不要逼我,现在,如果再一次阻碍我!”杜海大声警告道。
“但你阻碍了我。”李梦说道。
“你什么意思。”杜海问道。
“很抱歉,我没有时间来解释了。”李梦偏头指了指身后。“而你,似乎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杜海下意识的回头,周围的血偶缓缓的聚拢,他们将士兵丢到一起,在先前他看着的血偶身前,那血偶依旧转着头,笑着,仿佛要看的更清楚一般,他的头转着,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他急忙回头,身前的怪物果然动了,杜海咬牙切齿。
他急忙招架着,两拳相接,身前的怪物巨大的力量推着杜海的身体向后挪了些许距离。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杜海怒吼到。
怪物的拳头用力的将他的拳头撞开,杜海瞅准时机,空着的左拳从手臂下方一记勾拳向上,同时,他的左侧,腰部传来的一股巨力传来,想要令他失去平衡。
“我想要你死。”
杜海的右腿猛地一踏,稳住身形。
“那就是没得商量咯?”杜海被荡开的右拳重新调整好,直直的打向那怪物左胸的缺口处。
同时,他的左拳发力,将那怪物挥动的右拳,从手臂向上,狠狠打起。
而那怪物的左拳,正打在他的腰部,想要阻挡,已经是来不及了。
“砰!”结晶碰撞着,“咔!”结晶破碎着。
杜海用力,拳头钻进缺口,一点一点的像里面挺进。
哪怕缺口被极力保护着,杜海的这一次攻击依旧对李梦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李梦借着力,他的步伐紊乱的,踉跄着后退,他的浑身,遍布全身的血管闪烁着,跳动着,像是在喘息,缓解。
“看来是没得商量了。”李梦说道,他的声音从一开始就很平静,现在也是。
血偶看着,两个不停蒸发着气体的怪物对峙片刻,然后,两者再次相撞。
而另一边。
“叫吧,叫吧,快叫出声吧,不要再压抑了。”血偶这样想着。
他的脚用力的踩着推叠在一起的人群。
人群中,救下杜海的那个士兵,小声的,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强压着疼痛,说道:“大家坚持住。”
然后,他的视线,血红的薄雾显露出的薄暮下,血偶的脸猛地将他围住,盯着他看着,笑脸,全是笑脸,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脸。
“咳咔~嘎咯——”颗粒摩擦般的声音从那人偶的嗓子中传出。
费力而缓慢的人声在经久不衰的摩擦中,缓缓转录出来。
“你~会~坚~持~不~住~”
如鹰爪般锋利的爪子勾住他的四肢,他被扯出人堆中,丢在最上面。
然后,更多人血偶走上前去。
就像秃鹫那般,但他们用手,直直的撤下活人身上的血肉。
“呜嗯!”声音从压得发紧的嗓子里,扯紧,拉伸。
“叫吧,叫吧,你该叫,因你的行为。”血偶没有发出声音,傀儡师不再说话,他只是想着,傀儡师很少通过傀儡表达自己的想法。
血肉被不断扯下,丢入,人堆中,血腥的场面引得人们压低声音惊呼。
“不必压抑,该发泄出来,把恐惧,把痛苦,化作悲鸣,释放力量。”
血偶身下,那士兵的身体痛苦的扭曲着,压抑的扭曲着,没有摁着他,但他不曾起来,不曾引起动静。
“你该惨叫着跳起来。”他等着,然后,他会操纵者人偶让开,让观众好好看看。
血偶踏在失去反抗的人堆上,围着,阻挡着视线。
李梦看着,杜海看着,什么也看不见,他们无数次碰撞,不断的交换着位置。
此刻,他们又一起贴在了一起。
李梦的身体,在数次交锋中,原本坚硬的结晶不断破损,本就凹凸不平的身体,变得更加错落无章。
杜海与李梦的每次碰撞,明明感觉对方身上那层结晶更加坚硬,可两人分开时,确是对方的结晶,破损的更多。
“你的力量在不断变弱。”杜海推着李梦前进,“快滚,我会撕碎你。”
“那可不一定。”李梦盯着杜海,自那一击以后,他一直小心的保护着那缺口,他的身体在那一击后就一直在颤抖,而此刻,两者的拳头碰在了一起,他的身体颤抖的更剧烈了。
就像缺少了大部分零件,要散架,停止运作的蒸汽机,他散发的气体越来越多。
杜海看着,面前敌人的体表,血脉仿佛要干涸了一般,黑色的结晶涣散着,林立的晶石摇曳着,那缺口处,布满的裂痕终于在这次碰撞后,破碎开来。
黑色的破损世界中,杜海看着体表大片浮现的尸斑。
血色大片大片褪去,越来越快,他的伎俩快要瞒不住了,瞒不住这个世界的主人。
另一个灵魂复苏着,顺着另一个世界的力量的接引,不断的升起,皮囊包裹着灵魂,不断隆起。
杜海看着,眼前的怪物他的体表,大片晶簇扬起,从他的背部。
“好吧,好吧,我的时间不多了。”李梦看着杜海,仿佛透过他体表的结晶,看着他的灵魂一般,“而你,你的时间,也快了,终末时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梦说完,突然癫狂的大笑了起来。
面前的人,杜海,他的身体在李梦眼中,肉体溶解,化作吸收血气的容器,引子,脉络,从其上长出的血气晶脉,此刻,损耗大半。
残存的血气甚至不再修补体表的晶体凹陷,而是稳固着身体,维持着身体。
而他的灵魂,更加不堪,大片大片被腐蚀的黑色取代了白色,这部分气,亦是化作晶体,化作力量,维持着他肉体的强度。
只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再属于他了,这些,肉体终将消散,而灵魂,除却那部分尚且一无所知的白色,那些黑色,已经有了主人。
看着看着,李梦看着,直到看完面前男人的一切,然后,他收起笑容。
“你能,坚持住吗,这最后的时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隔着晶体,杜海却仿佛看见面前的人露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只是那笑容背后,似乎还带着些熟悉的什么。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传来。
黑暗的世界中,蓝色的火焰自李梦的眼中亮起。
连通着,现实世界中,李梦操纵的身体,那双原本无神的眼睛也一并泛起了幽蓝。
“来吧,来吧,试图阻止我,亦或者,我阻止你。”李梦轻声说道,声音绵柔的如深冬寒夜升起的炊烟,被风吹拂着,缥缈遥远,恍若隔世,却又若即若离的,仿佛近在咫尺。
杜海听着,他睁大眼睛,但旋即,他的眼睛又重新变为先前的冷冽。
“这种小把戏,没有任何意义。”他说道,气势甚至更甚先前,他摆好战斗的姿势。
李梦看着杜海那似乎有了愠怒的模样,看着他的胸口,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般,“好吧,好吧。”
他幽蓝的眼瞳,如鬼火般,晃动着,“那就——”
李梦先前一直不断起伏的身体,里面的东西,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般,伴随着密集的嘎吱声,突然沉寂了下去。
“给我好好躺下吧!”李梦大声说道,同他的气势一同上扬的,是那仿佛活过来一般的红色,还有那如毒蛇般,蜿蜒的黑甲。
话音刚落,李梦的左拳,便仿佛蛇一样,猛地弹了出去。
红色在其前方,如同钻头一般,不断旋转着,破坏着杜海本就千疮百孔的铠甲。
然后,黑色的巨蛇,猛地顶了上去,顶着那尖锐的红,狠狠的顶进杜海的身体里。
“锵!”晶石交错摩擦的声音,由于李梦发的的攻击太过迅速,直接连成了一声。
杜海的身体随着巨大的冲击力猛地倒飞出去。
凝聚成钻头的血气像钉子一般,被狠狠的打进杜海的体内,然后,在进入体内的瞬间,猛地,像刺球一般炸开,无数的尖刺突起,向外膨胀。
甚至有不少,顺着李梦那如攻城战锤一般的重击产生的缺口,迸发了出来。
一击,只一击,便将杜海打的躺在地上,咳血不止。
“咳咳。”杜海此时胸口传出的剧痛不断蔓延,明明,先前,疼痛感全部都如同麻木了一般,不复存在了的。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疼痛感,都在蔓延像胸口,扯裂肌肉,血管的力量在自己的浑身肆虐,其终点,都是杜海胸膛那缺口处的刺球,他的大脑甚至在重击下都是嗡嗡作响的,他不知道他究竟咳出了什么。
“内脏?还是其他的。”
而此刻,眼前的敌人,李梦的身体他的左手如巨蛇般弹出,此刻收回在身下,像是脱臼一般,瘫软的耷拉着。
他浑身,原本包裹在身上的血气此刻全部离体,像是活物一般,绕着他。
红色如猩红的眼,又像轻吐的蛇信,李梦的晶体铠甲松弛着,整个人靠着晶体的结构,硬度,立在那里,尽管这些都在不断的消散。
但此刻,杜海盘踞在那里。
他的右手抬起,像是打招呼一般,轻轻一摆,像是相逢,又像是告别,血气自然的环绕上去,像是两者本就是一体一般,随意的驱使着。
李梦远远的瞄准着,像坦克的炮管般立着的右手猛地打出,将又一枚血气化作的钉子打进他的体内。
“砰!”重拳带着杜海的身体前行,犁着地,拖出的长长轨迹下,杜海体表的晶石像是失去能量一般,不断的失去光泽,破碎在拖行的路上。
取而代之的,是杜海胸口,那不断伸出的,愈发鲜红的尖刺。
而随着这一击,杜海的体内,猛地绽放出了双倍的尖刺。
钉子打入杜海的体内,推动着另一枚,像是要贯穿杜海的整个身子一般,尖刺切割着体内的一切。
“啊!”杜海猛地叫出了声。
李梦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他的胸膛猛地隆起,更大的一片血气罩了上去。
而此时,黑色世界的李梦,他的身体,原本属于骷髅的骨架,全部挣脱着,像是破片一般在身体里炸裂,破坏着身体。
属于骷髅的魂体,不断的寻找着出口,四处乱撞,李梦只能引导着他,往自己想让他撞的地方撞。
他的身体在两次攻击中,松弛下来的肉体,在魂体的冲击下,双臂拖长,像是橡皮泥一般,皮囊失去支撑,只剩下破烂不堪,即将破灭的一层薄薄的皮了。
被强行留在体内的灵魂,感受着在一次次撞击中,愈发强烈的引导,这引导,甚至要高过李梦的引导,那是一种号令,仿佛自九天之上降下的法旨。
然后,他隆起的胸膛骤然平复了下来。
“可恶。”李梦看着他的胸膛,咬着牙,闭上了眼睛,蓝色的火焰随着他的闭眼,飞快的像体内奔去,检索着体内的灵魂,想要重新拘禁他。
世界外连通的现实。
李梦急促隆起的胸膛,晶石承载着血气铸就的枪尖,像是无穷怒火的喷发,呼吸间起伏的庞大力量,如火山般不断喷吐而出。
那血气熟练的,从四周不断汇聚,成型,闪烁着的红色光芒照耀下,仿佛坠落的流星般。
然后,晶簇猛地暴涨,带着那枪头,无限的向前延伸,红色的光泽擦着黑色的尾焰般,急速的坠向杜海。
而此时此刻,杜海甚至只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血刺球在他的体内疯狂的肆虐,他根本无法躲开这夺命的一击。
这仿佛要完完全全了却他性命的一击,自李梦的胸膛,大片的黑色晶石铠甲混入其中,形成的如喷泉激流般的石柱旋转着,洪流摩肩擦踵产生的那仿佛要将骨头碾碎的声音,就像缓缓推开的地狱之门。
周围逸散的纯度极低的血气也被牵引着,不断混入其中。
杜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体,在体内那仿若寄生虫般的血刺球的寄生下,晶石覆盖的身体已然消散大半,勉强露出他的模样。
掺杂着黑色的白骨裸露在体表,血肉早已不见踪影,像是被那血刺球完完全全的吸收了,呈现出的,只是腐朽与破败,那是死亡的气息。
杜海没有看到这些,他只是看着那不断接近的长枪,瞄准着他的胸膛。
“我会是这样的死去吗?”他这样想到。
红色的长枪,裹挟着一切,带着无法阻挡,无法回头的势头,笔直的像杜海刺来。
明明那么的飞快,可在杜海的眼中,却又是那么的缓慢。
明明那么的缓慢,却又是那么的煎熬,那么的......悲伤。
他将要被眼前的长枪吞掉一切。他这样想到。
他的心同那早就随着那旋转的长枪一同躁动起来的血气一同,凝聚在那闪烁着猩红的枪尖。
他仿佛透过那枪尖,仿佛与那藏身在铠甲中的另一个人对视着。
他的身体,血色的尖刺刺穿他的全身,脆弱的晶簇在激荡的风中破碎个干净,雨水打在他的身上,触目惊心的骨架上,黑色的丝线像是虫子,攀爬在其上,暴露在空气中。
杜海或许在这长枪落下之间,就已经死去,他只剩下骨架了,血刺球卡在肋骨间,不再变化,已经没有什么化作养料了。
但他的意识仍弥留着,看着那长枪,看着自己的死期。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这落下的一枪,是不是多余了呢?
杜海看着这一切,他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就如死去的人那般,但他并不知道这一切,他甚至没有看一眼自己的身体。
他看着,被那耀眼的红色夺取了全部。
紊乱的风息骤然停在他的身前,拍打在他的骨架上,拍打下上面的几条不断蠕动攀爬着的黑线。
然后,风渐渐平息,杜海看着,那枪尖停在他的额头前,红色骤然消散,然后是他的面前那伸长的数米的铠甲,骤然掉落,摔在地上,分裂,破碎,消散,只在几秒之间完成。
“这是...怎么回事。”杜海有些难以置信,口口声声想要杀死自己的敌人却在最后关头停下了攻击?
他顺着随着胸口攻击消散形成的缺口看去,里面露出的,没有血肉,只有白骨。
紧接着,那盘踞着,搭在原地的,支撑着的铠甲,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一般,开始颤抖着,许多许多,不再是缓缓消散,而是被碾碎一般。
杜海这才注意到,那铠甲的头部,那闪烁着的火光已经消失。
胸口的疼痛已经感受不到了,劫后余生的他管不了这么多,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而就在这时,惨叫声突然想起。
杜海想要转过头去看,然后,他的脖子处,黑色的丝线弯曲着,像是在用力转动他的骨头。
杜海便看了过去。
血偶张着依旧的笑容,只是在杜海看来这笑容似乎更盛了。
“啊!”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巨石砸入大海掀起的巨浪,一旦扬起,便久久无法平息。
血红的人偶不知是何时站成了一排,只留下正中那只,仍是一百八十度的转过脑袋,看着他。
然后,两侧纷纷走开,像是红色的幕布般,像两侧拉开。
“好戏,开场了。”声音在人偶的内部久久回荡,那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癫狂与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