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一地的黑泥,明明昨天还与他见面,相处,明明昨天还笑着选择让他和杜卡先回去的人们,此时此刻,已有不少,化作了这一地。
浅红色的雾弥漫在四周,源头,正是那怪物。
杜海攥紧了拳头,他呼吸着,清凉的水汽混着甜丝丝的滋味,很是好闻,但他的心情却好不起来。他站在那怪物身后,那怪物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的爬着。
它忘却了一切,最终在本能的驱使下,不断地进食,在无尽的饥饿中,永不停歇,直至消亡。
愤怒,就像一团火焰,它需要记忆作为柴薪,才能点燃,它丢失了记忆,所以它无法愤怒,而被他遗忘的愤怒,此时此刻,正在杜海身上燃起。
他看着,看着那怪物手里的人,他们对视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人们,呼喊着,求救着,然后在那怪物上下颚的阴影下,那希望同那白日的阳光一同,消失不见。
黑暗不断放大,然后他们,在黑暗中,陷入了永久的沉睡,在一阵剧痛后。
杜海拼命的奔跑着,他清楚,他并没有能力能救下他们,当时,隔得太远了。
而现在,他就在那怪物身后,他看着那肥硕的臀部,那怪物毫无防备的背对着他。
他听着周围的人呼喊着他的名字,他们的声音,惊讶的,但也脆弱的,声音中传出的,是无法再战斗的,将死之人,在极度的恐惧中,见到熟识之人下意识的反应。
他见过太多次这种反应了,他这才想起来,这些人,大都还只是新兵。
在军队中,这样的人,总要被人保护着,但此刻,他们暴露在威胁下,绝望的。
他张望着,寻找着断崖的居民们,四周,只有士兵的面孔与黑泥。
他越来越后悔听了他们的话,先带着杜卡去墙内了,明明是他带着他们来这的,但他却没能保护好他们。
“卓尔黎这家伙呢!”
他感到越来越愤怒,这把柴,名为悔恨。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愤怒,但他明白,过度的愤怒,只会失去理智,适得其反,他下意识的深吸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这怪物实力如何,他也不知道以自己的实力,究竟能否战胜它。
事实上,自从那天与卓尔黎分别以后,他对自己的实力便不再自信了。
他忽然想起了杜卡,想起那不知何时才能来的,墙内的炼气师,他便开始焦躁起来了。
他感到浑身都发烫的,“咳咳。”他咳嗽着,他吸进的空气,猩甜的,发烫的,他感觉身体有些发烫,他没有在意。
“好吧,那就让我来会会你,大家伙。”杜海低声说道,他挥动右臂。
青色的气体骤然浮现在他的体表,气体流转着,从全身流向那右臂,伴随着每一次呼吸,一点一点的压缩,凝聚在右拳上,那右拳,青色的光芒愈发强盛。
杜海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右拳,他积蓄着力量。
杜海睁着他那微微泛红的眼睛,那眼睛中映着的血色怪物缓缓移动,明明巨大的,却只是发出轻微的拖动声。
他看着他的右拳在片刻之后,开始不断的渗出丝丝青烟,那拳头,如同溢满了一般,当他攥紧它时,他明白,这就是他现在的全力一击了。
他追了上去,飞溅的水花如他那躁动的内心一般,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他振臂,挥出一拳,他攥紧的右拳,青色的气体旋转着,在奔跑中,延伸至整个右臂,而随着这一击,延伸至后方的部分,骤然前冲,密集的气如长矛一般随着两者的接触,在右臂一往无前的气势下,悍然冲出。
他的拳头打在的那怪物的臀部,蕴含着的巨大的力量,只一拳,便将那臀部包裹的硬质化铠甲,狠狠的,打出一个人那么大的凹坑。
那拳头抵在铠甲的位置,而伴随着那铠甲破碎的声音,后续的,更为强悍的攻击传来,那青色的长矛脱手而出,更为庞大的力量,穿入怪物体内。
就像是汹涌的海浪,在这一来一回间,杜海的气变得更为狂暴,汹涌的气如波涛般推进着矛头,强而有力的打进了怪物的体内
一击得手,杜海凝神看去。
击打的效果并不理想,他感觉到的这一击,在击碎了外围那层铠甲一般的东西后,便仿佛落到了空处一般,剩下的绝大多数力道,全都白白的散去,而那攻击产生的缺口,那空处一片血红,那气体在冲击下露出更多的红色,然后,它们旋转着,飞快的补上了缺口。
他的修为不够,凝聚的气,只能在体外存留一瞬,故而制成那长矛的大量气,现在看来其实是浪费了。
怪物随着青色长矛的进入,它庞大的身躯一颤,然后,他它便再无任何反应了,它继续爬着,它回味着先前那股血气,它张开嘴,下意识的不停张合。
“全力一击,就只是一颤吗,只要没有消亡,就能不断修复?”杜海在那怪物的身后,被他的攻击强行打开的缺口,涌出的大量红雾笼罩着他。
他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大口大口的吸着,他的眼睛越来越红。
“那么,这样如何?”杜海的面部稍稍皱在一起,他一咬牙,提起一口气开始挥拳,青色的手臂划着青色的尾焰,一刻不停的打在那怪物身上。
速度有缓至极。
不断挥出的拳头,密集青色的光点如雨水般落在怪物的臀部。
声音如鼓声般传出,先是一声又一声,分明的巨响,然后慢慢的,声音变轻,间隔变得模糊,最后便是疾风骤雨般的鼓点,急促的,一下接着一下,明明不如先前震撼,却一下又一下,让心剧烈的跳动着,一下比一下高。最后如同要跳出来一般,旁人只是听着,便心有余悸。
他转换了思路,将气凝在拳头上,选择了直接攻击这种他更擅长的方式战斗。
既然无法一击制敌,那就用不给敌人喘息机会的连续攻势,将敌人消灭。
落下的雨水,还没有碰到手臂,便被带着,一同挥向那怪物。
他的身体随着每一次的攻击,不停的调整着,移动着。
那怪物的臀部,不断破碎,修复,破碎,修复,杜海的拳头打开一个又一个缺口,而血雾不断散出的同时,又弥补着这些缺口。
破损的地方不断变多,从臀部,到后腿,再到全身。
血雾飘荡在他的脸上,又在雨水的作用下,化作血水,首当其冲的是他的双臂,然后是他的脸上,然后是全身,他覆着一层血,他狰狞着面目,紧咬牙关,调动着全身的力量,奋力挥拳,拳头打着铠甲,打着散出的气体,一拳接着一拳。
剧烈的声响终于将怪物的注意力从那股突然迸出的血气中转移过来,它转头,一个男人不停的攻击着它,打的它摇摇欲坠。
“吼!”怪物叫着,它下意识的要立起身子,抬起双手反击。
它的拳头巨大的,向着杜海挥去,两个拳头相互碰撞,体积有着强烈的反差,但下一刻,巨大的拳头轰然破碎,青色的气在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中缓缓积聚,然后在这一次攻击中释放出来。
青色的光芒翻卷着,绞碎了那怪物的手臂,与那手臂散出的血雾一同消散,青光划开雨幕,世界有了一瞬的清明。
那怪物下意识的后退,躲闪着那青色的光芒,它残破不堪的后腿支撑着它的身体,然后它挥出另一只拳头。
杜海看着,那怪物的身体在他的一次次攻击下,裂痕遍布全身,而在刚刚后腿的过程中,它本就受损严重的后腿更是开始颤抖起来,不断有细小的铠甲碎片脱落,眼看就要不堪重负支离破碎了。
他用尽刚刚吸进的那口气,吐出的浊气化作一声愤懑:“去死吧,怪物!”
他挥出最后一拳,迎了上去,依旧是违和感极强的清脆破裂声,那怪物的整条手臂都在这次碰撞中消散,而那后续的冲击,顺着手臂,波及至全身。
他喘着粗气,站定在原地,他的面前,那怪物浑身嘎吱作响,它的全身如瓷器般,此刻,碎开无数的缺口,那铠甲龟裂的,它的后腿,密密麻麻的裂痕穿插在洞口中,不堪重负的,最先破碎。
它的双手都在交战中被绞成了血雾,而此时此刻,它的身体亦是摔在了地上。
呼,他看着那怪物倒下的身影,喘息着。
随着它的倒下,它的身体破碎开来,先是一点,而后牵一发而动全身,巨大的身形土崩瓦解,尽数变成了一片片碎片落在地上。
但就在那怪物破碎的那一刹那,那巨大的怪物,竟然如同空心的容器一般,浓郁的血雾随着那怪物身体的破碎,猛地炸出,将杜海吞没。
空气中弥漫的血雾愈发的多了,城门外的空地,作为他们交战的地方,即使有雨水沉降,这片战场也依旧飘荡着不断消散,但一直存在着的血雾。
而此刻随着那怪物全身的血雾涌出,能见度更是低的离谱。
杜海置身一片血雾中,他看着,怪物倒下的地方,隐隐约约似乎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