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师兄慢走,需要向导的话,小子可以代劳。”正当徐宁准备沿着开阔的街巷走走看看,顺道打听一下“火工坊”的具体位置时,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郎笑着迎了上来。
对方约莫有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唇红齿白,眉目清秀,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做向导的话确实比较讨喜。
对方之所以称呼徐宁为师兄,不是因为其人同样有炼气修为,故此才会跟徐宁平辈论交,而是天芮一城当地的风俗习惯使然。
据悉此地修仙炼道之风大盛,街巷里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十个里面倒有一两个是醉心于修炼的,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便是凡俗之人见面之后互称师兄,也不是一件奇怪之事。
徐宁从丁倩那里一早就听说了此事,故此被一个毫无修为在身的少年称呼为师兄,道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闻言,徐宁果然放慢了步子,冲着来人微一抱拳,哑着嗓子道:“贫道虽然痴长几岁,但也是个劳碌命,本身就是别人的仆从,雇不起向导的,这位师兄请了。”
对方虽然只是一个少年郎,但是徐宁一句“师兄”出口之后,却丝毫都没觉得有什么尴尬。
毕竟他举目四顾之际,发现身旁的那些陌路之人,见面也是这般互相称呼的,有鉴于此,他再次感概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之大。
少年打小就在这里耳濡目染惯了的,对别人称呼自己为师兄之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莫说是他这般一个半大小子了,君不见,还有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的师兄呢。
所以他坦然受了师兄这个称呼之后,眼见事不可为,对面这形容枯槁的老道确实也不像什么有钱人,也就勉强抱拳回了一礼,往后面新进城的几个人旁边挤了过去。
“这位师兄,需要向导吗?”徐宁依稀听到身后的人群中传来这么一句,便苦笑着摇了摇头,往城内迈步走了过去。
这一路走来,典型的佛宗建筑,忧郁的古巷,叫卖的小曲……一声声亲切的师兄,无不给徐宁带来了一些新奇的体验。
一路看着、学着、打听着,沿着山谷的走向,顺着宽阔的街巷,徐宁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里路,终于站在了书有“通元谷坊市”这五个鎏金大字的高大牌坊下面。
“往里面就是天芮城最为繁华的所在了,听说比通天街的生意还要好上一筹,却不知比武阳城宝青坊所在的那片街巷又如何呢?”小声嘀咕着,徐宁步入了坊市当中。
入得坊市之后,跟先前走过的那一段又有不同,宽阔的街巷两边除了零零散散的几处哨岗、几座香火还算旺盛的禅院之外,便是那陡峻的山崖,以及崖壁上林林总总的佛陀石刻。
徐宁眼下主修的是不知名的佛宗功法,潜移默化当中对承载着佛宗文化与教义的摩岩石刻也就产生了几分亲近、孺慕之情。
边走边看,用心去看,他多少也从这些石刻当中发现了一些门道。
林林总总的一众石刻当中,通过生动传神的雕琢技法,在断耸的山崖上一一铺展开来,跟普罗大众讲述的似乎是某位大德高僧的生平。
始于率天下降,终于涅槃重生,期间又有入胎、诞生、学书习定、婚配赛艺、离俗出家、苦行、誓得大菩提、降魔、成佛、***等场景,不一而足,吸引了大量信徒,也坚定他们的向佛之心。
一路走来,徐宁在备受震撼之余,还在摩崖石刻那金碧辉煌的艳丽色彩与庄严神圣的宗教氛围中,于光影交错之际,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段段经文,一句句偈语、一个个咒文。
尽管好多都不明所以,徐宁还是将所见、所感、所惑……将神识之力一一镌刻在了一块空白玉简当中,等其在修为境界上有了突破的时候,或许也就顿悟了。
“这位师兄,呃……前辈,敢问前面相去火工坊还有多远?”将玉简珍而重之的纳入腰间配饰的乾坤袋,徐宁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正事。
喊惯了师兄,全然没发现被自己叫住了问路的这位童子,居然是一个筑基期的前辈,几乎就铸成了大错。
要知道修仙界向来以实力为尊,集天地伟力于一身的高阶修士,在低阶修士面前便是如父、如祖、如老祖一般的存在。
低阶修士面对高出自己一级、两级……的存在,自然要把姿态放到最低,严格执晚辈之礼。
否则,那个前辈高人一时不爽了,一通训诫还是轻的,便是随意将低阶修士打杀了,那也是常有之事,只能当倒霉处理了。
所以眼见自己冒犯了这位筑基期前辈,徐宁化身为的这个枯槁老人,在对方面前表现出了一幅诚惶诚恐的模样。
“你这小辈儿,下次走路瞪起眼来啊。也就是老夫好说话,换了旁人的话……”
“唉,懒得跟你费口舌,至于火工坊嘛,这条山谷走到尽头就能看见了。”
“不过在此之前,山谷两旁会出现不少地摊儿,有兴趣的话,你或许可以去那些摊位上碰碰运气。”
这位筑基期前辈,虽然言辞当中多有老气横秋,目中无人的样子,却并没有如何为难徐宁,相反还给了他一些提示,这让徐宁松了一口气之余,复又上前躬身施了一礼。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童子踮着脚挥了挥手,身形几个闪动之后,就将徐宁远远得甩在了身后。
“听说修仙界当中最常见的是大汉、老者还有美妇,而最难缠的则是童子、老妪跟疯丐。”
“闻名不如见面,方才那位童子前辈给我的感官还不错嘛,我方才醉心于磋磨石刻中间的那些经文,一把按在他肩膀上问路的举动,着实孟浪了一些,这位前辈……”
徐宁话未说完,便发现自己被打了脸,那位让其感官不错的童子,其方才踮脚挥手之处,居然变成了一片泥淖,而他不察之下,已然将小半个身子陷在了里面。
“莫抱怨,也莫要不服气,否则……老夫后面的石化术直接让你的双腿交代在了这里。”前路已然不见了童子的身影,他那老气横秋的话语,又清晰异常的回荡在了徐宁的耳边,筑基前辈的霸道崭露无遗。
技不如人,徐宁也只好认栽了,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徐宁向着远处的虚空唯一拱手,低眉顺目的说道:“晚辈不敢。”
神识如眼,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尽数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表示自己对前辈高人的敬重,徐宁一任自己在泥淖当中越陷越深。
他身旁路过之人,却见怪不怪,一幅熟视无睹的模样,这多多少少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差不多了,这小煞星,本上人算是记下了这段因果,等我拳头比你硬的时候,势必把你这个老小子揍成一个胖冬瓜。”
“能屈能伸,才是真正的大丈夫,屈,是为了以后更好的伸。前路漫漫,这些跳梁小丑或许也是本上人求索之路上的动力之一吧。”
徐宁深吸一口气,在泥淖马上就要灌进口鼻的时候,将法力灌注双腿,施展出“纵云梯”的轻身法门,利落的从泥潭当中跃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