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耳目的错误带领下,流族人和周尘走进了荆棘林中。
荆棘林中没有玉兽,只有匍匐在地面上的禽兽,比如蛇。
这里最危险的,就是荆棘和蛇,他们走出这里,一共用了足足三天,这不是个近路,要偏离原先的路程很远,但既然入了虎穴,就必须走出去。
等到离开荆棘林时,流族人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他们死于毒蛇,死于荆棘毒。还在林中时,周尘还企图救活他们,但齐柯却阻止了他。
“没有人能救活一个死人。”
“他还没有死!”周尘看着在地上躺着正在痉挛的一个流族人。
“你最好小心你身边的荆棘,别和他落得一样的结果。”旁边的一个流族人,也好心提醒周尘。
周尘看了一眼就近在指尖的荆棘,叹了口气,就背上原本这个死人所背的行李,往路的前方走去。
后来发生过好几次这样的事情,周尘起初还会妄想去拯救某个人,后来慢慢也放弃了。在自己都顾不好的时候,怎么确定自己的伸手,不是给别人制造麻烦。
离开荆棘林后,视野就变得开阔起来,森林的尽头就在眼前,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时,他们就离开了森林,回到了草地上。
“地瓦国,就在草地的尽头。”齐柯伸手指向东南的方向,周尘抬头往那里看去,却注意到了齐柯胳膊上的伤疤。
周尘惊愕的瞪着眼睛,道:“你被荆棘划伤了!”
齐柯愣了一下,翻过手背,看向自己的手臂,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一头栽到在了地上!
流族队伍一下炸开了锅,他们一拥而上,围上来看齐柯的状况,但他们束手无策,就好像看着他们在荆棘林里倒地而亡的同伴一样,无计可施的哀嚎着,来表示自己的悲痛。
但周尘看着齐柯抽搐的样子,没有再迟疑,这里没有荆棘和毒蛇给自己添麻烦!
周尘一把撕下了自己的衣边,在伤口上边死死的勒住向上蔓延的毒素的去路,他从齐柯的腰带里拔出匕首,刚要下刀,就被人拦住:“你这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把毒素放出来!”周尘推开那个人,将刀刃一下就插入了肉里,齐柯疼痛的咬碎了牙齿,汗珠像风刮过荷叶时抖落的露水那样大小,砸在草丛之中!
随着周尘的刀,不断的沿着骨肉切割剜剌,不一会儿,齐柯胳膊上一整块血肉就脱落了骨头。他看着白花花的、露在外面的骨头,忍住内心翻涌的滋味,又撕下一节衣边,包裹在骨头上:“新肉长出来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额头上的汗就从他眉毛上滴落下来。这时,周尘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实践书里的东西,虽然不严谨,但至少能救齐柯的命。
疼痛使齐柯的脸色宛若土灰,但他睁开了眼睛,还能慢慢的坐起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看向累的不断深呼吸的周尘,迟疑了半天才说:“我很感谢你。”
“如果你想谢谢我,就放我走吧。”
“不可能。”齐柯慢慢站起身,决绝的否决了周尘的提议,并让人再次给他的双手拴上了绳子。
“为什么?”周尘纳闷的不得已。
“……”齐柯看着继续行路的队伍,迟疑了很久才说:“哪怕是还有一点点太阳光,我们也会继续赶路,流族人面临着危机,我们很需要钱。”
“我可以给你。”
“你能给我的,太少了。”齐柯冷冷一笑,道:“我知道你姓什么,但是这是我们流族人的事。”
“究竟是什么危机?”周尘跟上齐柯的脚步。
“御卫军围在克拉堡外,我们要有足够的钱和货物,才能从地瓦国借兵。”
“为什么围着克拉堡?”周尘低头想了想,说:“因为侏儒吗?”
“耶夏的死的确不是因为疾病,但他该死。”齐柯想了想,继续道:“我们需要兵力。”
听到齐柯的话,周尘也很无奈,但他必须要离开,如果进了地瓦国,路程就又要变长。
“明天我们就要进入地瓦国了。”
这是夜晚到临后,齐柯对周尘说的最后一句话。
而周尘坐在火堆前,望着一片无法逾越的草地丘陵时,内心苦涩又无力。他开始考虑自己走着一条路的正确性,手被最简单的工具捆着,用力量流解开易如反掌,但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奇形怪状的武器,周尘很可能没跑出去多远,就会再一次被抓回来。
“你要去淹都干什么?”
周尘回过头,就看见耳目坐到了自己面前。
“学习。”周尘想随便搪塞过去。
“学什么?”耳目好像十分好奇,眼睛里都带着渴望的光芒。
“学……厉害的东西。”
“我想要学真正的风眼术,但我祖母说,这东西根本学不来。”
“那你现在是怎么看到的?”
“风眼术是把视野给风,而我的风眼术,是把视野延伸,一个是与自然结合,一个是邪术。”
“邪术?”周尘第一反应,其实是恶魔的暗术。
“对。”耳目点了点头,说:“有个人说,可以拿我最宝贵的东西和他交换这个视野。”
周尘皱起眉头:“交换?你拿什么换的?”
“脏器。男人最重要的脏器。”
夜里的风还比较凉爽,凉爽的风会让人清醒。周尘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否也是在强求自己本不该得到的东西。
禁术?照明术?风眼术?
他并不知道哪些是真正属于他的,哪些是他所强求不来的。
周尘必须想清楚,不然,等他会见到恶魔那一天,就无法再回转了。
恶魔会来临,就是因为它嗅到了欲望的火焰,且是不会熄灭越少越旺的火焰。
至少现在周尘知道,风眼术,不是他能强求得来的。
第二日清晨,他们起了个大早。齐柯站在队伍前面,寻找了一圈周尘,见到他依然在人群里,心里才舒了口气。
不过也有些遗憾,或许这是齐柯给周尘的机会。他料到这一夜是最佳的逃跑时机,刚从森林里出来,所有人都疲惫不已,根本没有过多的闲暇关注周尘,他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
而齐柯知道这一切,也愿意在这一夜舒舒服服的睡个好觉。
但周尘错过了这个机会。
“你们是哪个商队?”
齐柯从内心深处的思虑中惊醒,他转身望着马上坐着的一个同族人,白发寸头,瘦干的身子,却满是精壮的肌肉。
“第十二。”
吴源让自己的队伍停下来,然后下马,来到齐柯面前:“族长说过,克拉堡的流族人不会拿人换钱。”吴源看了一眼衣着格格不入的周尘,又看向齐柯。
但齐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轻松的语气让人感觉到他完全不怕他们的族长。
“我是克拉堡的流族人,也是,流族人。马齐进了克拉堡之后,越发有领主的感觉了。但我们是流族人,流族人从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怪人。”
“如果流族能有自己的领地和领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吴源反驳。
齐柯收起笑容,眉目间不知为何,升起一团愠气:“流族人如果成了一个城市,一个区域,那么流族人也不是流族人了,‘风雨为吾之前路‘只句话,也可以荒废了。”
“族长只是不希望流族人再做什么坏事……”
“我们不是在做坏事,我们在为了我们可怜的族长,那头进了城堡就蔫了的狗熊筹钱买兵!”齐柯窝火的转过身,就往自己的队伍里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吴源说话:“我不在乎你是谁,流族人从不在意别人的身份。”
吴源望着周尘的背影,冲齐柯喊:“我想我们可以同路,毕竟我们的目的地一样!”
“我可没有马让我坐!”
就这样,齐柯和吴源两支队伍,并驾齐驱,前往地瓦国了。
如同昨日齐柯所说,今天的下午,两只商队就走进了地瓦国的大门。
周尘第一次来到这里,被这里的一切都所惊艳到。
迎合春天的姹紫嫣红,地瓦国的建筑、衣服、食物全都是五彩斑斓绚丽多彩的,走在街上的人们,穿着轻透又便捷,女子也很少有人会穿裙子,宽阔的衣服很少见,只有装饰用的披帛是漂浮在身后的。
“我们要先找个地方落脚。”吴源对齐柯提议。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如果不投宿,就要露宿街头了。城市不比森林,石头地面当床铺,当然没有森林里松软的土壤做床铺舒服。
“我不想浪费钱。”齐柯否决了吴源的提议:“现在是缺钱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浪费钱去住旅馆?”
于是他们暂且在城墙下的空地处,把行李放在身下,准备就这么凑合一晚。
周尘倚着墙,望着眼前睡倒的一片,犹豫了半天,刚想站起来,就听到了一声“嘘”,他扭过头看着醒着的齐柯,绝望的又坐回刚刚自己的座位。
他满心悲凉的看着同样悲凉的天空,雨季来临,但今年的雨要比过去来的晚,这几日只淅淅沥沥下了一点,万里无云的天气却很多。
不过此刻的天空很阴沉,好像这一夜,就要有甘霈降临。
“不要耍花招。”齐柯坐到了周尘身边:“没有进地瓦国前你不打算离开,进了地瓦国,我不会留一点余地给你。”
“你准备把我卖给谁?”
“卖给地瓦国国王。”齐柯笑了笑,说:“成为你们家族的质子。你离开家时有想到这个结果吗孩子?”
“别叫我孩子,我已经长大了。”
“我知道,你已经不是少爷了,所以更具有价值。”齐柯狡黠的笑着,不一会儿就又睡着啦。
看来此夜无望了。周尘正苦恼的想着最坏的结果时,忽然走向他了一个黑衣的男人。
男人的腰上佩着一把剑,后背又挂着几把剑。
周尘数了数,有四把。
等男人站定蹲下来后,周尘才看清,这是那个在驿道上给自己指路的男人。
“我能买这个小子吗?”他一巴掌拍醒了齐柯,然后对齐柯说话。
去了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后,问男人给价多少。
“我身上背的这四把剑,来自南陆四大家族的馈赠。”
“南陆明明是五大家族。”齐柯冷笑。
“对,因为他们四个家族让我杀第五个家族乌氏的唯一继承人,这是我的赏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