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周尼也没有生气,他回头看着周期,又看向他的腿:“看来是恢复的不错,可又能怎么样呢?在我面前,你也只能说几句狠话。”
“家主既然敢赌,就一定能赢。”
“是吗?可这都什么时辰了?!”周尼振臂一呼,绕开周期,来到一众大臣面前。
“刚好的时辰!”
周尼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笑容瞬间消失。
他就看着周尘骑着马,竟然直接进了宫殿。
周尘逆光而来,好似黑暗里一抹骑士阴影。
周尘把缰绳递给苍启月,然后从人群里走到前面:“我要指控周尼,涉嫌杀害周三老周航音,当然,还有幽禁家主,虽然我逃出来了。”
“家主可有证据?”周林亭看着周尘。
周尘冷冷一笑,道:“我手上原本带着的家主戒指,如今在周尼手上,就是他幽禁我的证据。”周尘缓缓的走向周尼,接着,又道:“你就这么笃定,我出不来吗?你以为云山之间,都是和你一样心胸狭隘的奸佞小人吗?!”
“这不可能……是哪个叛臣,把你放走的,我要处置他!”周尼发疯了一样冲周尘大吼。
“那杀害周航音又是怎么一回事?”苍启月走过来,询问。
周尘转过身,把手里的包袱扔在了地上,里面小迪恩的衣服散落出来:“这是云山之间的杀手小迪恩的衣服,他被委派刺杀三爷爷,被三爷爷发现后,又被三爷爷的锯形刀刃剑所伤,衣服上有刀痕。小迪恩说,委派者,就是周尼。”
“云山之间的委派者,只有周尼与先家主。”阿骨补充。
周林亭等人听完话之后,连忙上前查看,发现确实如周尘所说,衣服袖子上有锯子形的裂痕。
“这能证明什么,迩周用这样剑的人到处都是。”
听到周梧影给周尼辩护,周尘则逼近解释:“正是因为是生人,三爷爷才有所防备,而三爷爷胸前所断裂的肋骨,却是力量流所伤,有迩周警医为其作证。”周尘说完,又回头望向周尼:“而周尼亲自动手,就是因为小迪恩的任务失败造成的,同时,小迪恩因为刺杀任务失败,而需要再接受一个刺杀任务,因此我从城外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小迪恩的刺杀。”
“什么?还刺杀了家主?!”
听到议论的声音,周尼抽搐的嘴角分外紧张:“你怎么证明,对我爷爷使用力量流攻击的熟人,不是你父亲?委派小迪恩的,就一定是我呢?”
“可的确是你委派的我!”
周尘和周尼都朝门外看去,就见到小迪恩从门外一瘸一拐的走进来。不知道他浴血奋战了多久,伤痕累累的他,仍然赶来为周尘作证了。
“就是你杀的周三老,也是你,幽禁了家主。我就是那个小迪恩。”
“老天爷,竟然是真的……”
站在门口的米娜,见局势已定,才安心的回屋,照看周诺。
面对如此的铁证,周尼没有办法继续坚持下去。这次他没有云山科衣的靠山,或者是简舍的振威,他只有自己。
相比周尘是子夜鬼,周尼这个勾结恶魔,与边缘地带人物狼狈为奸的人,恐怕更加令人鄙夷。
经过商议,小迪恩被逐出云山之间,他只是一个杀手,更多时候只是在服从命令。如今他肯弃暗投明,也就无所谓他是死是活了。
而周尼被剥除了族籍,判反叛罪与谋杀罪,因仍在丧期,不宜绞杀血亲,最终判处流放至河间丛林,铁丛屋。
定下的派遣人员是苍启月。为了安全起见,周尘说到了行间丛林外,就把周尼交给官兵。
议事厅的人渐渐散去,空荡的房间里,周尘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许多事都告一段落了。
冬天虽然没有结束,而东陆节却已经到了。迩周城仍然属于辰弥谢尔,凯特皇帝因为迩周城主的更迭勃然大怒,下令截断了一根相息锁链,这是让所有迩周人都意想不到的。
但这无可厚非,经过这些战争与灾难,迩周支离破碎,哀鸿遍野。城市的修复将会是巨大的支出和困难,凯特免除了迩周城今年的税钱,但他也选择减少对迩周的信任。
这也正中凯特企图促进铎城发展的目的。
无所作为的缩头乌龟漆冥南丞,灰溜溜的回到了碌耳加宫殿,整日大骂奥米斯为什么不提醒他先杀了周尘。
而归来的辰弥谢尔,大改政策,宣布即日起挨家挨户没收火铳与弹药,并禁止无证猎人进入雾台山原捕猎,每家每户必须出一个男人进入城兵营或巡查司,扩大军队,城门城区的恢复也要继续,死去士兵的抚恤也需要减少,用于城市的复原等等等等。
但这些措施会引起的,只是更多百姓的怨声载道,和权力世家的怨恨。
可这是战后必须行使的办法,否则迩周就要这样烂下去臭下去了。
卡琴离开了迩周,返回凡尘城,鸣修不知所踪,布琳消失在迷雾里,文如仍然在迩周警司工作,斯伯捷大陆上四处都听闻了相息锁链断掉的事,各路领主都在摩拳擦掌。从鹰决城归来的马克还在路上,入主克飞亚的勒沃还在沾沾自喜,红地的公主学会了御龙,阿桑在东陆节的夜里,在地下室生下了迪成皇帝的私生子,均天城在权衡自己的立场,而在权衡的并不止封氏家族……
悄然改变的,绝不只是迩周。
乌思宁从避难所出来之后,就一直在寻找小五,他不敢和绻涟碰面,害怕绻涟责问他的过失,同时,乌思宁自己也满怀愧疚。
当时的小五,明明已经向他伸出了手,可他却没有抓住。
直到东陆节这天,收到绻涟带来的噩耗。
原本把小五从文如那里带回家的绻涟,回到家后,发现小五不见了。
于是,二人在黑暗的东陆节之夜,在荒芜的街道上寻找着不知所踪的小五……
而与此同时,周尘也迎来了一个令他陷入黑暗的东陆节之夜。
万晴宫殿庭院大门门口的侍卫,朝屋内着急忙慌的跑来,他连雪都没来得及抖掉,就说,周尼来了。
周尘有些意外,今天早上,苍启月就已经启程了,原本以为他们已经离开了迩周,可现在……
来不及再多想,周尘就叫侍卫开门,令周尼来大厅见面了。
褪去华服,穿上麻布斗篷的周尼,活脱像个批人衣的猴子,形销骨立的周尼,如同鬼魂一样,红着眼睛,将手里的一条胳膊,扔给了周尘。
“知道这是谁吗?”周尼又慢慢从斗篷下拿出自己的剑:“苍启月。”
周尘听到这话,心头一震,怔在那,痴呆的久望着那只冻成冰块的胳膊。
“你听信一个小杀手的话,就说我爷爷是我杀的了吗?”
“……”周尘悲痛不已,并不打算和周尼说话。
“那是力量流,我会的力量流,只能攻击表面,我爷爷的身上可没有淤青,皮肤上可没有凹陷!”
周尘听到周尼说的话,忽然也有一些恍惚。但周尼说的确实是这样,只有高阶力量流,才能隔着物体,攻击内部。
而周尼并没有这个实力。
“那明明是,云山科衣……”周尼冷笑着,慢慢走向周尘:“不是我……”
“可你没打算救三爷爷吧?”
“对!”周尼发疯的一样,大吼着,瞪着双眼:“他究竟为什么那么看好你?我才是他孙子,他为什么那样低看我?!他从来,都不会去在意我!”
“你甚至和杀害你祖父的人合作!”
“因为我想叫你死!”周尼举起自己的剑,大喊着冲向周尘:“我想叫你死!”
就在周尼朝周尘出剑之时,周尘也拔出了自己的剑,当周尘把剑插到周尼身体里时,周尼手里的剑竟然也突然转向,刺到了自己肚子里……
黑夜之中,所有旁观者都呆站在原地,望着眼前这个令人无法预料的场景。
周尘惊愕的松开了手,任由周尼嘴里的鲜血如同瀑布一样,流到地面,渗入地板土壤。
“丧期血亲自杀,生者会被诅咒……”周尼笑着抬起眼睛,看向周尘:“我要你这辈子,都生活在黑暗里,永远……”
周尘惊恐的看着周尼倒在血泊里,而他,则是朝这个血亲递剑的人!
这个东陆节只有飘不尽的小雪,没有欢声笑语,没有烟花漫天。
城市里充斥着谩骂与呜咽,宫殿里,是鲜红的血泊,与黑夜的阴影。
此刻起,诅咒会被海耶听到,他会在羊皮卷里寻找公正与真理,周尘的黑夜即将开始,或者始终常在。
他的耳边失去声音,明亮的血泊是他眼里唯一的光亮。
周尘在一阵沉痛的耳鸣里,被周期抱住肩膀,米娜悲痛的伏在他膝盖上痛哭,而周尘只沉静的抬头,看向门外那片黑暗,那片他驻足又希望远离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