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要去哪?”
周尘看着前面的路:“侦查学讲究现场。我们去065街道。”
“我们去只会碰壁。”米娜无奈的摊开手。
周尘回头看了米娜一眼,突然勾起嘴角:“你说得对。所以我们还要再找一个人。”
一听这话,米娜就知道周尘要找谁了。她一边翻着白眼叫了一声老天爷,一边不得不跟着周尘拐弯,朝103街道走去。
周尘叫上了绻涟,但不是在103街道找到的她。而是在一家糕点店外。
当时的她,正在数着从旁边的一家酒馆里“赚”到的银币。
他们再次来到了065街道,却没有见到方巾女人。
打听了一圈才知道那个女人,被财务司的人带走了,去公正厅进行卫生审判后,被流放了。
“她的汤还算是干净的,况且,一整条街,谁都没查出什么问题,就她的被查出来,而且,平时卫生巡管室的人都懒得管我们的街,那天反而殷勤起来!”男人一边笑着摊煎饼,一边云淡风轻的说着这话。
周尘和绻涟相视看了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直到走出065街道,周尘才说:“是我们害了她。”
“我们现在应该想想,巡管室为什么要找她的茬。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她。”绻涟面对周尘的神伤很无奈,这种没有用的情绪还是少一些比较好。
周尘思索了一番,然后答:“巡管室能和她有什么利益牵扯呢?”
“或许跟她没有关系。”绻涟提醒周尘。
只是跟她知道的事情有关系。
“你的意思是,巡管室……”周尘突然否定了自己:“不对,是财务司!”
他抬起头,宛若看到了一束光芒从黑暗的屏障外投射进来:“财务司和黑蝇窝……”
为了知道当初更细节的事情,他们需要寻求其他人的帮助。
但是,现在应该去找谁呢?直接去巡管室询问肯定不行,一定要找到一个知道当年事情的人。
“去找你父亲吧?”
“不行。”周尘立刻拒绝了绻涟。看绻涟有些匪夷所思,周尘才解释:“我觉得父亲也参与在里面,所以,需要找一个真正的旁观者。”
两个人再次回到了迩周警司,他们直奔了二楼,敲响了姜贞办公室的门。
姜贞一边邀请两个人进来,一边有些奇怪的看着二人:“有什么急事吗?”
“我们想知道,065街道的黑蝇窝,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姜贞被周尘这么直接了当的话给吓了一跳。他愣了愣神,等坐下之后,才吱声:“那,你想知道什么?”
“财务司的人,为什么会插手?”周尘也坐了下来,双手交叉,端正的看着姜贞。
听到周尘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姜贞竟然松了口气。
他笑着回答:“当然是因为侵犯到他的利益了。文博害怕旧事重提。”
“什么旧事?”绻涟也起了好奇心。
“当年血热病爆发前的最后一批物资,就是财务司派给社务司的,那一批货物里的肉出了问题。”姜贞抬了抬眉毛,把面前的文件给合上后,专心和周尘对话。
“社务司……”周尘低头琢磨:“那时的司长,就是君兰……”
“对。君兰的话,应该不会出问题,也就是说,这个有问题的物资,很可能来自文博。”姜贞解释。
绻涟则听的有些糊涂:“肉里有什么问题了?”
“是玉兽的肉代替的。据说是,玉面蝠。”
“好家伙,玉面蝠要比禽兽便宜吗?”
“雾台山原的玉面蝠根本不要钱。”周尘回驳绻涟。
绻涟这才不再吭声。
“不过,司长是从哪里听说的?”周尘有些疑虑。
姜贞看了一眼周尘,然后端起面前的茶杯:“都是官僚间的内部消息,相互之间传罢了。没人能拿文博有什么办法。就算是有什么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的事。”
“为什么?”
“因为换了文博,谁能支撑得住财务司?迩周经济在他手下,可以使其欣欣向荣,也可以让它瞬间枯萎。”
后来,周尘就和绻涟离开了迩周警司。
可这孩子刚走,老子就来了。
周译添也是同样的,直奔姜贞办公室。
开口就问,姜贞对周尘说了些什么。
姜贞只笑着,说周尘只问了关于文博的事,没有提及有云山家族的分量。
周译添将信将疑的点了头,又告诉姜贞,他会让周尘悠着点的。
等到这老子也要走的时候,姜贞却发话了:“我其实还是希望……少爷能自己找到答案。”
周译添都走到门口了,却被这么一句话捆住了手脚。
他回头看向姜贞:“有些真相,没有答案。”
后来几天,周尘觉得,如果和绻涟在街上转悠,肯定不会有一点收获。可除了上街,就是蹲在家里。学完需要学的那些知识之外,他根本无法打开思路,寻找鸣修罪恶的源头。
是因为那场火灾吗?那场“处理”,真的有自己父亲的参与吗?
周尘无聊的坐在阳台上,大脑一片空白的对着远处的夕阳。
就在这时,米娜突然走来对周尘说话。
通报周尘,雾台姑娘来了。还带着小五。
周尘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一回头,就看到绻涟和小五已经走了进来。
他笑着问两个正在准备坐到毛毯上的人:“你们怎么会主动来万晴宫殿?”
绻涟耸耸肩,调整好坐姿后,说:“因为我和小五有了发现。”
“什么?”周尘觉得这话没头没尾,有些疑惑。
绻涟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铁制的耳坠,已经发黑,但能依稀看到上面雕的祥云。
“我和小五还是觉得要去那个黑蝇窝里面看看,就去找了找,结果还真找到了。”
“这是个什么?”周尘还是不明白。
“你看啊,这是铁,遇火不会被烧坏,铁很贵的,只有权贵才会有这样的首饰。而且……”绻涟凑近周尘,展示耳环内部镶嵌的一块颗粒:“这是钻石。”
“所以……你觉得有权贵的夫人去哪里过?”周尘摊摊手,然后道:“我母亲就去过那个黑蝇窝,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这是一种很好的耳环,很难偷偷拽掉。”绻涟摸了摸眉毛,接着言:“这就是我的职业技术了。这一类的耳环,能掉在黑蝇窝,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这位夫人自己取下来的。”
“还有就是……被撕破了耳垂,给拽掉的……”周尘说出了第二种猜想。
但无论是案宗还是别的,都没有提起过关于什么争执的事。
而这个耳环,又是不是自己母亲的呢?
周尘立刻站起身,跑离了宁殿,朝父亲的房间去了。
他一推开门,还没应被吓一跳的打扫卫生的侍女的礼,直接看向桌上的画册。
里面有很多母亲的画像。
可大多数都无法细致到能看清一个耳环的结构。于是,周尘想起了父亲和母亲的那张江叶派的画像。
但因为周译添曾说,看到那幅画就会伤感,所以就给收起来了。
就在他和赶过来的米娜与绻涟,一同把衣柜推开,抬出了大大小小四五个画像时,周尘惊讶的发现,原来这个衣柜后面,还有一个暗门。
暗门只有半个正常的门的高低,但足够人弯腰前行。
可这是通往哪的呢?
“找到了!”绻涟的声音吸引来了正在出神的周尘。
她指着画像上,周尘的母亲的耳垂:“这张画上,你母亲的耳垂是有伤的。”
“这就可以证明夫人是这耳环的主人?”米娜依旧不相信。
但周尘现在已经深信不疑了。
他不知道周译添还有多少事瞒着他,也不知道,过去的时间里,究竟还有多少谜团,等待着他去揭晓。
包括这个暗门。
他们紧锣密鼓的收拾了起来,周尘下意识的在躲避着自己的父亲。
他不希望父亲知道自己在调查什么。
望塔酒楼是真正的城市中心酒楼,它没有迩周中心酒楼那样的,耸立着高大挺拔雕塑喷泉的院子,只是一个失去园林后,只剩下建筑的城堡。
这里陈旧而又古典,没有人知道这座城堡曾经是谁的领地,也不知道这里面曾经的王者又是谁,这里又用来干什么。
只知道现在,它用来接纳整个迩周城里的权贵,以及慢慢走上前来的一对新人。
按照东陆惯例,他们将在走廊上抚摸所有人的掌心,收获他们的祝福。
之后,会在一位老者的面前,进行宣誓。
老者会首先引导他们:“东陆无疆,神明常在。望塔之下,光明会抚照你们的头顶,之后无论是黑夜还是白昼,贫穷还是富有,你们则是对方唯一的爱人,你们则是对方无法分离的亲人。”
“神旨造物相逢,吾等应其永恒。”
里恩和高娜同时说出的这句话,就是羊皮卷上能翻译出来的第一句话。
是克斯家族第一代家主费了七十年才拼凑出来的文字。
等老人将带有两人青丝结的丝绸,缠绕在二人心口平行处三圈时,则寓意永结同心,礼成。
周尘望着里恩和高娜幸福的面孔,心中也十分的欣慰和生慕。那个曾经为了保护他人而奋不顾身举起长剑的青年,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家庭。
他看向身边的绻涟,就见她正低着头,慢慢的掏出前面座位上那位城兵将尉,裤兜里的银币钱囊。
周尘无奈的摇摇头,低声朝绻涟说话:“你有些煞风景了。”
“你好像搞错了,我不是他们请柬上的贵客,我可不是煞风景,我和你们不是一个风景。”绻涟将钱囊放手心掂量了一下,然后满足的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周尘抬起头,看着斜前方坐着的文博。
他抱着宽大的腰,细小的眼睛盯着那对新人,满眼都是祝福吗?
不是。是鄙夷,是嘲笑。
堂堂公爵少爷,娶了个平民。
“不知道公爵少爷怎么想的。”周翎平淡的言:“可能就是爱到了吧。”
“但多尔家族的血统……”周译添轻轻勾了勾嘴角,不是轻蔑,又不是欣慰的表情。只是笑了笑,他含笑,浅笑,干笑,苦笑。
没人看得出他笑里的意思。
“血统是不管什么爱不爱的。”周译添补充。
周翎听到这话,再次将目光移向了周译添:“那我呢?你是为了血统,还是爱?”
“我当然是全部。”周译添依旧望着新人,而不看周翎。
这种时候,连周翎也看不出周译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或许没人了解他。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