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尘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了万晴宫殿。他知道家里的人应该都已经回家了,而此刻他还在想请假的说辞,毕竟已经太累了。
等他刚刚走进门,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周翎的声音。
“你去哪了?!”
“我去了迩周大桥……”周尘看周翎脸色很差,于是就老实交代了。他又看向议事长桌前坐着的周译添和周期。
周翎招呼苍启月下去之后,也入座了。
但没一个人要周尘坐下的意思。
米娜偷偷示意周尘认错,然后来到了周尘身后。
“姑姑去找我了吗?”
“当然!”从不失控的周翎,这次也涨高了语调:“我去了绻涟的家,但我发现那里好像不是她的家。我去问了乌思宁和小五。”
“你去迩周大桥干嘛?”周译添扬手让周翎停下抱怨。
周尘抿紧嘴唇,朝前走了几步,到达周译添身边:“救人。”
“救人?你去救别人吗?”周翎凝眉嗤笑:“你能不能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我很安全!”
“嘴怎么回事?”周译添看着周尘的伤口。
周尘心虚的慌然躲避了周译添的眼神,没有回答他。
“说。”
周译添的语气变得低沉严厉,周尘没有理由再隐瞒下去,只好说出了自己碰到鸣修的事。
听见周尘讲他和鸣修的对抗,周译添的脸更是阴沉。但他依旧不吱声,而周翎的反应却无比的大:“你疯了?你见到了鸣修你不跑,你跟他打什么?!”
周翎绕过桌子,来到周尘身边,看着他嘴角的伤口:“他一口就能杀了你!”
“但是他没有杀成。”
“你有几条命够你死里逃生?”
“两条就够了。我没有死里逃生,我没有任何威胁。”周尘的心还是虚的,他忘不了万宇店铺里那一缸近在眼前的兽血。
“荒唐……”
周译添没有理会冲动的周翎,而是吩咐米娜带周尘下去休息了。
“兄长,你不说他两句?”周翎看着离开的周尘和米娜,十分不解的问周译添。
周译添看向周翎:“该怎么教育我的孩子我心里清楚。”
“你可是他的父亲。”周翎握紧了拳头。
“对。同时,你是她的姑姑,别忘了分寸。”
周期看着两个人眸火相见,撇撇嘴,并没有打算劝阻。他很清楚这两个人吵起来了会怎样消停。
他也很清楚周翎的分寸在哪里。
她是先家主门客的女儿,自其父亲死后,因为她的血统高级,就被收为了周氏。
她连周尘的亲姑姑都不是。她的界限应该明确下来。
同时,周期更知道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周翎看着离开了的周期,然后慢慢坐下:“我不是想要抱怨,只是觉得,周尘现在总是涉及那些危险的事……”
“他会接手我的。”周译添看着周翎:“他不可能永远是个孩子。”
“可他会是云山家主,同时也是你的孩子……”周翎犹豫了一下,继续言:“也是,也是我……”
“不要提这件事了。”周译添突然神伤起来:“我答应过的,让周尘成为他想成为的人,我没有权利阻拦。”
“那她让我们的孩子去死,就要让周尘去死吗?!”周翎听到周译添提起这个诺言,就会怒发冲冠。
她恨极了,这种死了之后还要活在每个人的阴影里的人:“她折磨我了十几年,还不够吗?我们用她的名字命名周尘,将她的墓碑送进云山墓冢,这是我们的孩子为什么要听她的话?!”
“因为她也是周尘的母亲,所有人都以为云山尘是周尘的母亲,如果你想死你想被流放,你可以越界,现在就去把周尘关起来,等到他拥有了永生息皿,叫他继承我的位子!”
看见周译添也如此崩溃,周翎只好无声的掉起眼泪:“周氏的人总是九死一生……我只是想让周尘远离那些,我们要去面对的东西。”
“他必须去接受,他如果要当家主,就需要面对我们曾经面对的一切,甚至更多。”周译添声音柔软下来,慢慢抱住了周翎,给予她安慰。
但对这一切还浑然不知的周尘,此刻正在宁殿被米娜按着胳膊上药。
可周尘却还在想着鸣修的事。他会逃到哪里去,江南是否可以找到他,会不会遭受到鸣修的袭击?江南会不会也是九死一生?
想到这里,周尘已经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可疲惫使他头晕目眩,一下倒在了床上。
“少爷,你还是睡一觉吧。注意不要睡颠倒了。”米娜收起药物,就和另外一个侍女帮助周尘换衣服。
但周尘却摆手让那个侍女离开了。
“少爷会害臊吗?”
“我不是小孩,换衣服如果还叫别人帮忙,我以后怎么办?”周尘一边解下腰带,一边说话。
“以后同样有人帮你,你不会和平民一样的。”米娜觉得周尘的话有些匪夷所思。
周尘摇摇头,道:“没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于是乎,没过几天祸事再起,文如就和江南一起,骑着马飞奔去了一条数字命名的街道。
127街道的黑蝇窝。
“我们如果连黑蝇窝都管的话,迩周监狱再被打开一百次也关不下!”一个跟在文如后面的司警抱怨。
江南听到了很冒火:“如果你不想管,你为什么要穿上这身皮?”
“因为做满五代司警,就可以得到一个骑士位,谁不想在迩周谋个美差?”
得到骑士位就能和马洛兹一同守护郡城宫殿,或者为有钱有权的人保镖。
再或者,自我为主,可参与奇拉氏的决斗场赢得金币,可参与战争,获得金币。
等等。总之比司警的工作美的多。
“那你就祈求你不会被扒了这身皮吧。”
江南扒开围在街巷里的人群,大喊了一声“迩周警司”,接着,就迅速从他身后冲过去了一队司警,拿着盾牌,开出了一条路。
文如跑到一个石磨上,警告所有人都不要再动。踩踏事件已经导致有不下五人倒在了这群人的脚下,如果再不制止,后果不堪设想。
等到场面被压制下来后,明人漫领着警医还有医司的人赶到,把伤亡者抬走了。
文如从石磨上跳下来,挤进人群,朝人们一直殷切眺望的地方看过去。
就见到这个人群竟然是一个队伍,一直通向前面一个昏暗的木屋之中。他拼命挤了过去,走进屋子,就见到他们围着一个坐在中央的人。
“让开!”文如扒过挡在身前的人,一直来到桌子旁边。
然只看到桌面只剩下几根针管,针尖还残留着鲜血。
文如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抬头看向周围的人。
他们大多都是黑蝇窝的穷人,或者是闻声而来的其他下层民众,还聚集了许多残疾人以及他们的父母孩子。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人突然丢下了手里的拐杖,他惊喜的狂呼:“快看我的脚,快看我的脚!”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且表情瞬间变得惊叹的感慨万千。就见那男人小腿上原本萎缩的肌肉舒展健壮,隐藏了之前暴起的血管,恢复了健康的血色,变成了正常的下肢。
文如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他拿起那个针管:“丹古在哪?”
他一出声,周围瞬间就安静了。
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再说话。个个都紧盯着他,像是看到猫的耗子。
又像看到耗子的猫。
文如离开了。他带着针管到了巷口和江南汇合。
“没有找到吗?”江南跟着文如,看着他放到口袋里的针管。
文如冷冷一笑,道:“丹古狡猾啊,他已经取得了那群人的信任,我一个人进去,他们视我为敌人,觉得我要抓走他们的救星。我要是轻举妄动,他们非扑过来吃了我。
丹古现在是黑蝇窝里的菩萨。”
如今让文如和江南担心的,是丹古会利用这些人的信任,而造成更大的风波。
后来明人漫检查了那支针管,并检测了里面血液成分。
他告诉文如和江南言,这个血液中的血因核被取代,添加了一种带有其他符号的血因核,包裹着核心的胞质进入人体后会产生反应。
“融合或对峙。”明人漫一边用提取出来的血液注入小白鼠体内,一边解释给两人听:“每一种他所采用的玉兽,都具有一种独一无二的血液,倘若是一个种类还好,还可以进行标记,采用融合神经技术——这是云山医技的技术。
但是事实不是这样。因此云山集团之前也放弃了。因为杀死所有玉兽血因中和人类血因所不同的胞质,根本不可能。”
“也就是说,丹古这个血因,永远无法改变对峙和融合所占比例的问题吗?”
“对,永远是各占一半,全靠运气。”明人漫回头看着文如。
这天周尘刚刚放学,听说了丹古之事的他,十分好奇。据说今天丹古会在奇拉街道的一家酒馆贩卖血因,于是周尘就过去一探究竟了。
他在奇拉街道外遇到了绻涟。
周尘和绻涟、米娜一路,走进了那家酒馆。
酒馆内已经站满了人,全都抬头仰望着二楼的丹古。
他身边有一个充满了冷气的药盒,里面装着针管。丹古招手让下一个人上来,然后将血因注入了那个人体内。
“这要多久见效?”
“至少一天。”丹古收了那人递过来的一兜钱,继续招手示意下一个人上来。
“小姑娘。”
绻涟闻声看向一侧,就见到千荷朝她走了过来。
“火铳学的怎么样了?”千荷笑着碰了碰绻涟的肩膀。
绻涟厌烦的抖了抖,言:“我不学了。”
“为什么?”千荷看了眼周尘,然后接着问:“没人教你吗?”
周尘下意识的观察着千荷的一举一动,但始终没有搭话。
“怎么了?”
“你父亲是千海舟吗?”绻涟扯开话题。
千荷被绻涟问的一愣,但还是点头了。接着她又言:“那个老不死的,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他好了你知道吗?前一阵子还去过警司,之前募捐大会,他就在中心酒楼。”
“怎么可能?!”千荷有些惊讶。那晚她并没有看到千海舟。
周尘看了千荷一眼,然后再次望向楼上:“断手的人都可以重新长出手,有什么不可能的。”
就在周尘话音刚刚落下时,从他们身后,传来了一个沉稳却很年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