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按键？”江悦吟看着乐繁在白纸上写下的十一个字符，有些头疼：“我们不知道密码长度，排列组合的话至少有……”
“这个规律还挺明显的。”乐繁用笔圈出了3个数字：“这个123，明显是加在一串英文字符后面的东西，这三个按键的表层油脂情况也确实比较平均。”
“那英文字母呢？”江悦吟念叨着：“AXTGYNUI，这能拼成……”
“星光庭苑。”乐繁耸了耸肩：“这个最容易想到，而且确实符合这个字母组合，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反正我觉得这种密码不会特别复杂，保安室24小时都有人值守……”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xingguangtingyuan123这串密码输入。
“密码错误。”
江悦吟笑着看他：“没这么简单吧？”
乐繁不说话，把XGTY四个字母改成大写。
这次对了。
少女的鼻间发出一声轻哼，乐繁回头笑着看她，她微微撇过目光。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今天上午的监控画面，一个快递员独自一人在丧尸的追击下，翻越了近3米高的大门逃进了小区，慌慌张张地进入了5号楼。
“这楼里的监控覆盖不全，只有1、4、7三层有监控。”乐繁皱眉，这个快递员最后出现在4楼监控，看样子是往楼上去了，但却始终没有出现在7楼。他来来回回地快进、快退5号楼内的3个监控画面，一直到实时监控画面为止，都没再看到那个快递员的身影。
也就是说，他应该直到现在，还待在5楼或者6楼的某个房间内。
江悦吟思考了一下，走到窗边往小区里眺望，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5号楼的位置。这栋楼都是大户型，一层只有两户，南北通透，五楼和六楼只有一户人家亮着灯。
（那个陈建斌也住在5号楼……但不知道是哪一层）
江悦吟默默地想着，她对那个男人一直抱有戒心。虽然她明白张校长的话有道理，但就是无法容忍失去先手的可能。下午在超市的时候，如果不是陈建斌贪图更多的物资，在看到被进化者啃食过的尸体后，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众人这个异常，老谢也不会死。
他根本不在乎他人的性命，幸存者们对他来说只是求生的工具而已。这样的人，就算一开始对自己和乐繁没有任何恶意，但在需要的时候瞬间就能做出出卖、陷害的行为。
如果可以的话，江悦吟真的很想先下手为强。只要她还有一天待在星光庭苑，就永远无法放心陈建斌活着。
而另一边，还在反复观看监控录像的乐繁却发现了一些异常。倒不是关于那个消失的快递员，而是关于陈建斌。
十几分钟前，他离开了5号楼，直到现在还没回去。
乐繁立刻查看其他几栋楼的监控录像，发现陈建斌进入了4号楼。他不像那个消失的快递员一样只敢走楼梯，而是坐电梯到了6楼，那里应该是有一位业主居住。
直到几分钟后，他又一次出现在电梯监控里时，身上却沾染了大片血迹！
（这家伙……去杀人了？！）
乐繁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就看见监控画面里的陈建斌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摄像头，像是从画面里看向乐繁一样。他似乎沉思了一下，等到电梯下到1楼，才步履匆匆地走出去。乐繁立刻把监控画面调到4号楼外面，发现他果然没有回5号楼，而是向着中央花园走去。
不，应该说是走来。
情况霎时变得很微妙，中央花园的监控覆盖很稀疏，乐繁无法确定陈建斌是不是已经在服务中心外面的阴影里观察他们，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心念一动，乐繁把刚才自己的所见与思绪打包，通过HQ发给了江悦吟。只需要一瞬间，她就明白了两人现在的处境。
“他会灭口吗？”江悦吟下意识地伸开手臂，一层细密的“膜”在她的皮肤表面流动，在掌间汇聚、凝结，最终形成一杆长刀的模样被握在手心。
“如果他刚才真的杀了一个幸存的住户，就不会介意再杀几个。”乐繁一边说着，一边关掉了保安室里的灯，从窗口向外看去。
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中央花园里只有零星的灯光打出斑驳的树影。
昔日的曲径通幽，今日的阴森可怖。
“人类比丧尸更危险。”江悦吟说道。
“我知道。”乐繁叹了口气：“先把他引出来，最好能弄清楚他为什么要杀人。”
就像江悦吟说的，这只是个开始。随着末日持续，人们会越来越认清现实，懦弱的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懦弱，而狼子野心的，也不会再隐藏自己的獠牙。如果杀人就能解决问题，哪怕只是很小的问题，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中央花园，乐繁独自一人步履匆匆地穿行在小径中，这是前往2号楼最快的路线。
冷不丁地，一个人影出现在他前方的阴影里。
“谁！”乐繁刹住脚步，摆出一个谨慎的姿态，手中稳稳地按着长刀。
人影沉默了一会，从阴影处走到了昏暗的灯光下。
“是我。”陈建斌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焦急或险恶的情绪，他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那件染血的外套已经被丢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道。
这是一个试探。乐繁可以肯定，陈建斌是知道他去过保安室的，4号楼与2号楼在服务中心的反方向，他不可能是碰巧遇到自己。这个问句只是想确认乐繁是否想隐瞒什么。
“我本想在保安室调取上午小区大门的监控，但我没有密码。”乐繁如此回答着，然后反问：“你呢？”
陈建斌没有回答，而是追问道：“你一个人？”
又一次试探。为什么？如果自己继续编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他就会放弃灭口吗？理论上，陈建斌永远也无法确认自己是否看到了监控，因为监控系统的密码理应没人知道，自己能破解纯属巧合。
“不，江悦吟还在服务中心，她有些事要做。”
“什么事？”
“研究丧尸。”
话题到这里终结了，已经没有试探的余地了。陈建斌沉默了好一会，突然开始回答乐繁好几句之前的问题：
“我和老赵吵了一架，出来散散心。哦，老赵，就是戴眼镜，看着文质彬彬的那个，住在4号楼6层。”
就是被害者。
“为什么？”乐繁顺着他的话问道。
“因为他坚持要出城。”陈建斌终于抬起头来正视乐繁的眼睛：“我不同意。”
“你想留在这座城市？为什么，这里遍地都是丧尸。”
“乐繁，你觉得末世里，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陈建斌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是团结，是人心，是英明的领导和统一的思想。末世，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谁也不知道未来的路怎么走，这种时候，必须有人站出来指出个方向！”
他顿了一下，突然抬起手指了指乐繁：“你，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是个机会！”陈建斌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让一切重新洗牌的机会！”
他深吸了几口气，稍有些语序混乱地说道：“你可能不懂……没有这种感觉。乐繁，人一生下来在这个社会上，很多事早就已经决定了……如果不是末日，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打破既定的人生！既然有了这种机会，难道还要回到过去那种，安于现状的想法吗？！”
“所以，你想……占山为王？建立自己的安全区？”乐繁恍然：“你需要人手，需要星光庭苑的幸存者都听从你的指挥，而不是心心念念想要去寻找军方。”
“就是这样。”陈建斌点头，用真挚地目光看向乐繁：“乐繁，你虽然年纪小，但有胆识，有智慧，有魄力，你跟我一样，是能在这末世里做出一番事业的人！张校长毕竟年纪大了，对于末日，他未必有你看得清。只要我们合作，你的同学们，加上这个小区的业主们，我们完全可以在这里开辟属于自己的家园！你……”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乐繁脸上忽然露出惊讶的神色，轻呼道：“等……”
“噗呲——”
剧痛，骤然从后心蔓延。
陈建斌的表情依然定格在诚恳的模样，他的瞳孔微微涣散，缓缓地低头看去，一截寒光凛冽的刀尖从胸口穿出，一串鲜血落入脚下的黑暗中，再也不见踪影。
如同他的刚刚燃起野心的生命之火。
“你……”乐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本来也不打算答应。”
陈建斌艰难地抬头看他，张了张嘴，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回头看看是谁——
“噗呲——”
利刃拔出，带走了他最后的一丝生机。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