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纪川一屁股坐到了草垫子上,失望地说道:“这攻击连个县大队都比不上,不会是闹春荒没饭吃,来抢粮的土匪吧!”
204号牢房的人经过这一闹腾,早已没了睡意,都坐在草垫子上,听到庄纪川的抱怨,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赵金科刚想搭话,王伸轻轻拍了他一下,他垂下头,叹了口气,也坐到了草垫子上,闷闷不乐。
庄纪川没料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让两人如此反应,随即想到,赵金科对附近很熟悉,说不定两人与那些人有什么关系,十分后悔不该乱说话,还显摆自己很懂枪械,给自己惹麻烦。
当即对着众人解释道:“在俺老家那里,鬼子天天扫荡,他们喜欢用这种掷弹筒扔手榴弹,时间长了,躲出来经验了,嘿嘿!”
王伸说道:“严纪兄弟一看就是脑子好用那种人,经历的多了,总结点救命技能,也很正常。估计鬼子这之前就听到什么风声,专门留了一个中队埋伏在这里。大家也不要多想了,和咱没关系,以后记好了,听到动静不要乱看,以防被流弹打死了。”
庄纪川看他给解了围,朝王伸点点头,表示感谢。但是心想,你不是“大哥”,是个“大队长”吧!这个称呼,只有八路军的游击队和县大队常见。对于日本人来讲,这个大队长也是个大目标了。
这一夜,204号牢房的人都各怀心事,辗转反侧不能入眠,鬼子向来睚眦必报,手段残忍,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了担忧。
不好的预感总是来得很快,次日清晨,山上的雾气还未散去,西苑的日军就派来了特高课。集中营却破天荒地给所有人放了风,却不让喝水,不给饭吃,让这群不见天日的囚徒在饥渴中沐浴了半天的阳光。
庄纪川从金在亨那里了解到,日军怀疑门头沟集中营里有大鱼,特高课的特务长要狠狠地在这里捞一捞。金在亨虽对庄纪川没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比较失望,但是依然鼓励他继续努力,刺探204号牢房众人的真实身份。
庄纪川基本确认这条大鱼就是王伸了,但是,在这种地方,辗转腾挪的空间很小,自己都没什么希望,想帮他们越狱也基本没可能。只能在回牢房的路上,贴到王伸的身边,在楼门拐角的地方悄悄说道:“王伸哥,鬼子来了特务长,说是怀疑集中营里有大鱼,要挨个牢房审查每个人的真实身份。咱也不知道谁是大鱼,但是,过堂审问是避免不了,提前做做准备吧!”
王伸点点头,快速与他拉开距离,先回了牢房,庄纪川晃悠着远远吊在后面,跟其他人一起挤了进去。
牢里的气氛一片凝重,生怕不慎说错话,被别人当作筹码供出去,庄纪川对于自己昨天轻率地露白非常后悔,担心被哪个别有用心的人为了换一个窝头,甚至一口水栽了赃。
整整一个下午,走廊上铁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所有人都知道,终究这一关还是逃不过去,都在默默准备自己的说辞,亦或打算用什么东西换取自己的利益。
天黑了下来,牢房里的人稍微松了口气,感觉今天可能就这样过去了。
忽然走廊里从来没亮过的白炽灯全部亮了起来,灯光穿过204铁门的小窗,光线照到地上,形成一块方形的图案,图案里刻着细细的条纹。
一阵“窼窠”的脚步声震得整个楼都在晃动,一个个身材矮小,背着长枪的鬼子并排站在走廊上,枪刺在白炽灯的照耀下,闪着刺眼的寒光。王伸与庄纪川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充满了互不信任的算计。
“哐铛”一声,牢里的人都哆嗦了一下,然而,204号牢房的门并没有开。
“金大棒”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203有人密谋暴动,全部带走!”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刺耳的哨子声响了起来,庄纪川腾地站起来,扯着嘶哑的嗓子对牢里人说:“上次暴动后,就再也没响过哨,今天肯定会有大事。等一会门打开就往下跑,院子里有个水龙,先去抢水喝。”
二楼的牢门一个一个被打开,“大棒子”又挥舞起手里的大棒,驱赶着没睡醒,也不了解门头沟集中营规矩的囚徒。
204的人已经狂奔到了水龙前,一顿狂饮,直到喝得肚腹鼓胀,开始呕吐起来才作罢!
其他牢房那些同样又渴又饿的人陆陆续续走出来,看到水龙,如同看到了救星,一窝蜂地朝水龙涌过来。
鬼子一看一百多人跟疯了一样抢水,生怕又出现暴动,当即鸣枪警告,关闭水龙,强行将人群驱赶到红楼的南面,前晚架起来的机枪巢并没有拆,西墙跟和小红楼的顶上同样架着机枪。庄纪川环视了一圈,心里骂道:“八喀亚咯!炫富吗?王八蛋!”
鬼子押着十几个五花大绑的人跪到了众人面前,一个翻译走上前来,大声说道:“皇军历来优待忠于帝国的俘虏,给予你们劳动改造的机会。但是,如果不听教化,心怀不轨,也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乙字203号房间土八路连长砸碎了瓷碗,串通同伴,密谋用碎瓷片袭击皇军,并勾结外部武装企图劫狱。皇军将此一十五人砍头示众,希望你们不要抱有幻想,忠于大日本帝国才是唯一的出路!”
庄纪川内心一动:一十五人?不应该是十六人吗?
他仔细看了看被绑的人,确实没有那个王虎在内。他又悄悄四下瞟了瞟,王虎正缩在人群的角落里,眼神游移不定,丝毫没感觉到有人在看他。
鬼子一声号令,三个身高体壮的鬼子双手握刀走上前去,一刀一个,毫不停留,地面上顿时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前面的人生怕血喷到身上,都纷纷往后躲,又引起一阵混乱。
这群人被罚站了一上午,一些身体弱的扛不住饥渴交困,扑通扑通地倒了下去,那特务长看折磨的差不多了,便一挥手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