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里的人听完庄纪川的讲述,心里都充满了震惊,也充满了遗憾,如果那些抢上卡车的人会操控机枪,压制住反扑的守卫,越狱也许就成功了。
那个领导模样的人听完庄纪川的讲述,站起身来,默默走到门后的位置,躺了下去,他转身的时候向赵金科使了个眼色,却没有瞒过庄纪川犀利的双眼。
赵金科依旧热络地盘腿坐在庄纪川的身旁,问这问那,庄纪川要摸这个赵金科的底,也坦诚地回答着集中营里的一切,只是谨慎地不表露自己的想法,以免被别人利用。
庄纪川倒是很惊奇,这赵金科竟然对察哈尔的日军布防和北平附近的抗日队伍如数家珍,尤其对离这不远的张垣,怀来非常熟悉。庄纪川心想,察哈尔西部地广人稀,如果有熟悉当地的人帮忙,穿过张垣,就能摆脱日军的封锁,找到八路军就可以辗转回家了。
想到这,他不禁有些激动,离开大山子四个月了,自己音信全无,大梅一定等着急,该跺着脚骂他了吧!姬茂喜虽然逃出去了,能不能顺利回家也很难说,那妮子性子烈,庄永璞怕是看不住她。
不知怎地,集中营的同化训练取消了,没了大岩平三教日本话可以理解,连其他的训练也不做了,这使得庄纪川很没面子,生怕赵金科误会他说了假话,在牢房里忙不迭地解释。
那领导模样的人倒是悄悄安慰他:“刚出了这么大的暴动,鬼子肯定醒悟过来了,觉得把犯人练强了不是好事。我昨天听你说这里的事我就觉奇怪,现在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算你运气好,这门头沟集中营一直保留着以前北满的做法,看起来是那个大岩平三的作用。西苑那边的集中营连水都不给喝,逼着劳工喝自己的尿呢!”
庄纪川内心稍微平静了一些,说道:“大哥,这些鬼子怎么这么不是人呢?还得让劳工干活不是?”
灰军装笑了笑:“鬼子就是鬼子,什么时候是人了?他们怕劳工逃跑,就用各种法子折磨人,这集中营只是集中劳工的地方,等发配到干活的地方,那才更惨无人道呢!白天干活发衣服,晚上回工棚,都得光腚,就是怕劳工夜里逃跑。”
接着又说道:“我叫王伸,以后有事一块商量,总不能就这样下去。”
庄纪川心里掀起了波澜,不是为劳工的遭遇,是为这人的气度,他断定这人不简单,或许他能创造出来新的机会,只是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要想在这危险的地方活命,耐心是很重要的,这也是他从姬茂喜身上学到的东西。
一帮人窝在狭小的牢房里,体味混合着便桶里的骚臭,熏得人睁不开眼,庄纪川对着那钢条固定的窗框出神,觉得小日本不装窗户真是明智之举。
下午,除了值班的人来送窝头,换便桶,整个红楼甚至整个集中营都如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动静,那些补充来的守卫,自从进来就再也没露过面,而那些摩托卡和卡车又明明停在墙角,说明那些人都还在。
庄纪川又做梦了,梦到他离开集中营回了老家,又看到了家乡的河,看到了他那天天埋在医书里的修仙老爹,梦到了家里过年时的热闹,他的母亲满含热泪,却拿着笤帚抽他的屁股,骂他一年多也不给家里捎个信,抽着抽着,扔下笤帚,抱着他庞大的身躯痛哭起来。
几声爆炸传来,将庄纪川从梦里惊醒,他抬头看到黑暗的牢房里,两个人影站在窗前,正是王伸和赵金科。那王伸轻声说道:“听声音应该鬼子的麻瓜手雷。”
庄纪川爬起来,就将头凑到了窗旁,王伸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的情况。
东南角的碉堡下面又响起来几声爆炸,其中一个炸点正好在碉堡的机枪巢里,将两挺机枪都炸飞了。
赵金科有些激动:“大~~”,看了庄纪川一眼,生生咽回去改口道:“大哥,是手炮从外面打的,应该是咱~~咱们中国的部队!”
庄纪川看他说话这样别扭,有点讨好意味地插言道:“大正十年式掷弹筒,刚才那几发炮弹曲射角度45°,平地距离150米,射点在对面山坡上,应该离炮楼180米左右,发射的是十式麻瓜手雷,听射击频次,只有两个掷弹筒,无法保持持续火力。”
话音刚落,山脚下的机枪响了起来,打死了东南角炮楼刚刚补上的机枪手,随后,火力点下面五六十米的地方开始有子弹密集地射击,黑夜里子弹拖曳着白光朝营地乱打过来。
集中营里鬼子也有了动静,另外三个炮楼亮起了探照灯,光柱交织在大门口到东南角一线。一颗照明弹从营地中央升起,将整个营区照得亮如白昼。
庄纪川借着光亮,快速扫视了一下营南一线,但是很失望地看到,西南并没有攻击,而东南这些人武器杂乱,有盒子枪,也有汉阳造,三八大盖,机枪也只有山坡上那一挺。
日军快速在两座楼前的空地构筑了防御阵地,并安排斥候守护四面高墙,在设好四个半环形机枪巢之后,探照灯的光柱集中到了南面一线,指挥官一声大喝,集中营的大铁门轰然打开,足足有两个小队大约一百人带着武器冲了出去。庄纪川探头看了一下,院子里还有四五十人在留守,这次袭击如果没有后手,估计连挠痒痒的程度都达不到了。
冲出去的两个日军小队迅速分成了三组,一组上山,一组向西,一组向东迅速扑了过去。外面进攻的人稍微抵抗了一下,就被凶狠的日军冲击的溃不成军,连一个反冲锋都没有做到,就没了声息。
西边果然没有盼望来后手,一次突如其来,没头没脑的偷袭就这样有头无尾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