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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乱 第十一章 端王涵香居布子

短暂的冬天很快就过去了,暴雪逐渐消融,化作春水容进御河清潭,京师内再次复现冉冉生机,酒楼里客人们举杯相碰,遥祝着各自官运亨通,丝店里贵妇人们高兴的选着春日新衣的布匹,大街小巷中成年人支起了各式各样的摊子,小孩子们在梨园内传出的莺歌燕舞声中,一边唱着童谣一边嬉笑追逐。这么一看确有着几分盛世的身影,全然不像去年寒冬京臣所听说的甘肃还有无数济民冻死于荒郊野外的惨状。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幸与不幸,那些歌唱盛世的人未必能懂饥民的苦楚,饥民也未必能懂他们的礼义,他们像世界的阴阳两级,有的时候他们任何一个人去诉说自己幸福或者不幸,都并不能代表这个时代的好坏,却代表着他们自己人生的悲喜。至于后世如何看待大乾治下的百姓生活,或许一代两代任由老人们的口口相传,数十代后如何看乾德一朝,就要看翰林书院里那帮文人流传的诗词典籍了。
赵载洵这几个月以来,重新收拾好了儿时的王府,便一直在府内临摹论语,现如今看起来颇有颜公风骨,一旁研磨的刘禄谄媚的说:“殿下您过去的书法那么好看,怎么现在却变了写法。”赵载洵看了他一眼示意继续递纸:“昔日的字,那是仿前朝瘦金之体,写的虽然好看,但亡国之君的书法怎么能进献给父皇呢。”
陆炳匆忙的从府外赶了回来,在赵载洵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载洵听罢不禁喜笑颜开:“好几个月,终于给找到了。走叫上刘福,今天带你们出府逛逛。”
众人走到刘福院中,只见刘福在一旁打着水,而一个三十出头的夫人端坐在一旁,赵载洵细看那妇人面色光滑,恰似一块璞玉一般,全无半分皱纹,不禁让人疑惑这样的农村女子,有这般好的面容是天生丽质,还是早死的丈夫和小儿子格外关怀照顾所致,面颊透红,双峰挺立,翘臀丰腴,双腿似翠玉白雪,其间的风韵全不像如含苞待放的小姑娘般,反倒是如盛开的玫瑰,朴素的衣着下遮不住的是体态的婀娜,丰腴之美,一举一动间百媚丛生。他不禁心想如果好生打扮只怕是花楼里的花魁也要逊她几分。
院子稀稀落落的几个婢女看见赵载洵,纷纷行李拜见,刘福连忙拉着娘亲一起跪下。赵载洵看着她们,面色清冷,皇宫与民间的游历早已让他养成了千人千面的特点,仆人近之不逊,远则怨,他温存的说道:“小福,之前陆炳嘱托你学习的东西学了吗?你现在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
刘福连忙磕头道:“殿下,我担心娘在这里和她们住不惯,所以时常来看看。殿下安排的事情,我都已经记熟了。”
赵载洵听罢笑着拉起了他,替他掸了掸身上的灰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在这府内用不着下跪磕头,我自幼便没了娘亲,最喜欢的便是孝顺的人,后花园翠竹林内正好有一处空屋子,我让陆炳安排你娘亲单独住过去,正好负责替我整理霜雪阁的书籍。你安心办事就好,日后必不会亏待你们母子二人。”刘福听罢又是连忙跪下谢恩,赵载洵并没有去拉他:“明明一件好事,别这么沉闷嘛,这些天一直在筹办春闱之事,我也许久没有出门,乾元节快到了,今天带你们两小子出去好好玩玩。”
一路上,刘禄为了显殷勤,主动驾车,不成器的端王的车架在路上疾驰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为此没少惹得那些学士费尽口水非议弹劾,只是陆炳驾车有数,从未真正扰到行人,而今日这刘禄一路高声大喝,尘土飞扬,全不顾行人的狼狈,没了平时谄媚的笑态,取而代之则是得意的神色,仿佛这宝马香车不是端王的,而是他自己的一样,车马很快停在了一间雅致的酒楼之下。
赵载洵一行人走到了涵香居上,涵香居与万花楼是这京城最出名的两座酒楼,然而万花楼终究是风月场,文人大夫摸黑上床,却都没有那脸皮白日里去那浪荡,朝廷三令五申的戒律明面上多少还是要遵循的,所以这涵香居便成了这京城文人雅士,风流才子的爱居之所,现如今正赶上春闱,各地的举子齐聚京城,期间也不乏些才情极佳的跑到这里来领略一般这帝都的繁华。
赵载洵临窗台坐下,看着一旁不远处一个浓妆淡抹的年轻女子独坐品茶。刘禄见赵载洵望着那绝色女子说道:“少爷是看上那女子了嘛,要不小子去帮你安排。”
赵载洵不屑的看着刘禄冷笑道:“你也是不着眼睛,我能看上只插了羽毛的鸡不成。这涵香居有风雅之名,自然有人来附庸风雅,也有人来以色诱人。但这有个规矩,就是茶具用品,食味酒具都必须自己选配,你看她金杯配茶,银盘装笋,能是什么货色,不论她来此地为了什么,但既然心有此种就能开花。你要是喜欢自己去就是了。”说着赵载洵取出了几粒金瓜子放在了刘禄手中。陆炳望着两眼放光的刘禄无奈的摇了摇头。赵载洵见刘禄不在,顺势望着对面的万花楼对刘福说道:“就在对面,你明天便装作小叫花子去那试试运气,具体是谁陆炳也打探不到,到时候你要记住留个心眼,照我之前吩咐的做就好。”
不多久只见刘禄那小子突然被从远处给踢了回来。
原来刘禄那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自己还是个雏,本就血气方刚,一听到赵载洵的话瞬间来了精神,可哪曾想到这蠢货精虫上脑却半分礼数都不顾了,上去就一副流氓样按住那女子肩膀,将那金瓜子放在桌上,说些蠢话:“今晚把爷陪好了,它们就是你的了,”,引得那女子大喊流氓,旁边桌的人全都侧目望他。刘禄正要强行拉那女子手之时只是忽然间感觉抬起的手动探不得,下一秒一阵痛觉便汇聚到他胳膊上,疼痛难忍。
那男子一身苗人装扮,身材高挑健壮,剑眉星眼熠熠有神,生气的说道:“我听说中原王朝礼仪之邦,可这天子脚下竟然也有你这样的地痞流氓,快点和这个女孩道歉,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不远处另一个苗人女孩也一手叉腰指着刘禄说:“对,流氓快道歉。
陆炳武功高强,已经感受到了楼里有真气涌动,正打算上前解围,却被正和陆观说话的赵载洵轻轻拦了下来。
而刘禄听了二人的话怒气冲冠,忍住痛面目狰狞的嚷道:“要你这南朝蛮子多管闲事,我家公子可就在这,欺负我小心没好下场。”
“好呀,我倒看看我会是什么下场。”那男子握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汇聚真气于掌心,简单一掌便将刘福振飞回赵载洵等人脚下,那苗族女子见状跳起来拍手笑道:“寿哥哥做的好!”。刘禄见在三皇子殿下面前一时失了面子,虽然一边喊着疼又一边仍要冲上去,却被赵载洵扶了起来让他退下,赵载洵转身向陆观行礼道:“多谢公子刚刚的教诲,我这就去向那人道歉,他日你我必会重逢,后会有期。”
赵载洵缓缓走向前去,先是向那被调戏的女子道了声歉,后打量着那男子的衣着,恭敬行礼,随后举起酒杯致歉。那男子看这一身白袍长衫的公子文质彬彬,一时也不好坏了礼数,只是举杯回应,两人无言。
苗族女子见状说:“你们两怎么都不说话,不打不相识,只是公子你的仆人实在太野蛮了。寿哥哥打了他算是扯平了,按江湖人的规矩一起喝一杯就是,你说是吧寿哥哥?”
赵载洵听这话也全不顾一个皇子的尊严厚着脸皮坐了下来,回头示意众人不用跟上来。“确实是我家仆人不好,冲撞了二位,回去我一定好好训斥教导他,抱歉了。见这位公子的装束似乎是南朝之人。”赵载洵歉意的说道。
苗族少女惊讶的眨着眼睛:“你怎么知道,寿哥哥确是南,”话还没说完被一旁的男子打断:“笨蛋,你穿着一身苗族装扮,人家一看就知道从南边来的了。”
赵载洵笑着说:“非也,非也,刚刚公子动手的时候我看到公子腰间挂着的白虎玄玉,这种材质的玉本是南汉独有,而其雕工精致,用料讲究,白虎活龙活现,如真的虎虎生风,英气逼人一般。怕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想来公子必也是个爱玉之人”苗族女子笑嘻嘻的说:“确实爱玉不假。”那男子见赵载洵慧眼识玉,瞬间感到亲近不少,又听得女孩烂漫的话语,全没了戒备,爽朗的笑道:“不假,不假,公子好眼力,在下朱寿,这位是我未婚妻舒玉,我们来自南汉,乾元节将至,特来为中原皇帝贺礼的。至于身份嘛,如果日后有缘,再详谈不迟。”
赵载洵心中有了底细也不在深问,看着眼前二人女子头带银簪,脖挂银器,摇头时银铃发出如的声音和她的笑声一样好听,一双桃花眼洋着春光,樱桃小嘴十分可爱,个子小小的像一只可爱的小白兔一样,举手投足间不禁让人想到诗经所言蓉蓉白兔,左顾右盼之言,而那男子一副游侠样子,颇有几分神仙眷侣的样子。三人饮酒乐甚,也不知道喝了多久。
回府后,赵载洵一个人默默坐在屋内,一旁的陆炳在旁边替殿下不平道:“主子,你何必去给那野小子低三下四的道歉,失了皇家的脸面,大不了我替你教训他们便是。只是刘禄有时太过霸道了。”
赵载洵望着书桌前写到一半论语,随口说道:“你这个大夫给刘禄看看伤,说是我找的,看好在府里就是,别的你不要去管他。至于那男子嘛可不是什么野小子,而是南汉皇帝的二皇子朱寿。南汉皇帝当年本是南唐重臣,失国之时割据南方作乱,先帝和刘傲将军平定江南后,便打算挥师南征,可谁曾想偏偏那厮生得两个天生神力的儿子,那大皇子武力超群,万夫不挡,年纪轻轻一招万象五雷锤直接将刘将军之子活活震死于马下,刘将军为救其子也身受重伤。而他手下的将士俗称狼军,无论军民杀抢不误,凡是有不听号令的全都被扔入油锅,两军于珠江争持不下,后来皇爷爷病重,刘将军只能班师回朝,南征之事便一直搁置下来,才有了他们苟延残喘的机会。”
陆炳听的入神,仿佛声临其境,不禁打了个寒颤,赵载洵却波澜不惊的说:“只可惜纵然这些年来在北海叫你花众金筹集,我们的书籍谍报终究有限,现如今回来正好全部藏在霜雪阁中。”连南汉的皇子都来了,看来今年的乾元节必然无比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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