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啊。”
田虎低吼一声，虎魄剑直撞在大矩剑宽厚的剑身，暴涨的苍蓝烈焰将田猛冲退。
他紧跟着再接一剑劈下，横向格挡的田猛顿时被压制得双腿颤抖。
“我早在农家祖师面前发过誓，这辈子只要再见到你，必将你亲手斩杀！”
“……，大哥。”
田虎浓眉倒竖，龙睁虎目，一声“大哥”带出更猛烈的剑势，决死无生。
而田猛听到了“大哥”二字，心神震动，瞬间被压得单膝跪地。
虎魄剑划着大矩剑的剑刃，“噌噌”斩向田猛的脖子。
“二弟！”
“二弟～”
咸阳城李斯府，田猛嘶吼一声，在床榻上猛地睁开双眼。
“呵，呵，二弟，……”
他剧烈地喘息着，两眼目光涣散。
“你醒了。”
身边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田猛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抓紧，眼神逐渐有了焦距。
“呃，啊……”
他稍微扭过头来，看清了右手边女人的面容，鹅蛋脸，肤如凝脂，柳眉如烟，明眸似水。
“衾，我还活着。”
田衾眨了眨眼，抿着嘴微微点头。
“父亲！”
旁边又有一个清脆的声音激动异常，田猛呼出一口气，嘴唇翕动，“阿赐，呵，看来，我真的还活着。”
“父亲，太医令说过了，你已经脱离危险，只要修养一年半载，就完全没事了。”
田赐紧盯着父亲的脸，咧嘴而笑，憨态可掬。
田猛看着妻子和儿子的脸庞，嘴角扯出些许弧度，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二弟，如果那时死的是我……
“田猛，你醒了。”
这时李斯从外面快步走进，田衾和田赐连忙起身叫“丞相大人”。
“怎么样，感觉身体如何。”
“多谢大人关怀，若无大人请来太医令，田猛恐怕。唉，陈胜，农家六大绝学，当真是小看他了。”
田猛还没有资格学习农家绝学，自六位长老在炎帝大山战死，不知道如今这六大绝学可曾有所后继。
陈胜修炼了兵主长老的霸剑剑术，其余的刀法、步法、指法、掌法，还有万毒不侵的特殊体质练成之法，如果这些传承就此断绝，那……
农家炎帝山一战，二弟田虎最终力战而死，这几年来，田猛常常梦回那一战的现场。
“今日老子就算死无全尸，也是农家侠魁。”
对于田虎的选择，他无话可说。
倘若位置调换，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如田虎那般进行一场注定失败的抵抗。
顺势而为，见风使舵。这大概就是他这半辈子的写照了。
而现在的结果，似乎也证明了，他的选择比之田虎更为明智。
李斯已在帝国权力的巅峰，田猛是李斯倚仗的重要心腹，手握罗网战力。
有美貌温柔智慧的妻子，有天赋非凡又听话懂事的儿子，比起那些奋力抵抗秦国至今的人，田猛毫无疑问是个人生赢家。
只是，一次次梦回的时刻，他终究不敢面对亲弟弟田虎。
李斯看得出来，田猛的精神还比较萎靡，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田衾和田赐好好照顾人，宽慰了两句便离开了。
“按照太医令所说，你至少需修养半年，这半年你正好也陪一陪她们母子。”
“是，丞相大人。”
“嗯。”
“大人慢走。”
从田猛一家三口那里走出，李斯抬头望向今天的日头，伸手挡在额头自言自语：“若以世俗而论，这二十年，我李斯恐怕比你更为成功啊，陆言师弟。”
事业上平步青云，家庭亦是美满，二十多年从一介寒门走到今天，李斯的一生毫无疑问是值得书写的传奇。
而陆言，别的不说，就他消失十年与家人不得见面，膝下更无子女，家庭这一项就与李斯没得比。
至于说事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
上郡
一身素服的公子扶苏坐在帐内主位，顶着一双深重的黑眼圈，在他的左右手边，蒙恬、苏烈、陈平、季布赫然在座。
营帐内气氛，诡异的安静。
“十八，咳嗯，皇帝陛下的诏书，你等都看看吧。”
扶苏的嗓音异常干枯，他把诏书卷起来，首先伸手递给了蒙恬。
蒙恬走上前弯腰双手接过诏书，展开一看，眉头便越皱越紧。
“大公子，彻除胡患，这，……”
蒙恬身穿着甲胄，胸口明显起伏着。他将诏书递给对面的陈平，然后坐回位上，“皇帝陛下对大公子还真是寄予厚望。”
陈平和季布，对视了一眼神色各异。
“正式任命大公子为监军，辅佐上将军蒙恬治理北地，彻除胡患。这看似是对大公子无可奈何的加封，实则暗含算计，胡患乃是一个万能的借口。”
季布愤愤不平，立即就把不满拍案说了出来。
跟随扶苏来到上郡也有几个月了，身为一员“将军”的季布对边境的胡患有了全然不同于书面记载的了解。
所谓的“彻除胡患”，根本只是一种口号，就像“大秦万胜”一样，可以用来表达必胜的决心。
而想要真正地做到“大秦万胜”“彻除胡患”，那根本是难以想象的不可能之事业。
先前咸阳召大公子回去，说是为先始皇帝陛下抬灵柩，但谁知道扶苏回去了咸阳，是不是从此就永远的留在咸阳。
所以扶苏用先皇遗训为借口，堵回了咸阳的诏书。
而现在咸阳来诏，大大地把扶苏夸赞了一番，非常正式地把北地交给扶苏治理。
蒙恬手握北地军团雄兵三十万，反正这北地实际上就是蒙恬所掌握，不如大方地把扶苏扔到蒙恬头上，高高地捧起。
一旦扶苏没有做到他说的，恪守先皇遗训，为大秦镇守边关，日后咸阳要对付蒙恬和扶苏，也算有了个借口。
“蒙恬将军，陈平以为，当快速命各地加强对草原狼族的防范，提高戒备。”
蒙恬眉眼一动，瞬间瞳孔睁大了许多。
扶苏问道：“陈平，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陈平点了点头，“希望陈平的猜测乃是错误的，我怀疑，咸阳朝堂有人与草原狼族勾结。”
“什么！咳咳～”
扶苏瞬间怒发冲冠，吼出半声却又剧烈咳嗽起来，“陈平，你这么说可有依据。”
陈平看了一眼蒙恬，发现后者已经镇静如常，心知蒙恬应该是同意了自己的怀疑。
“大公子，此时帝国最为要紧之事，莫过于平定山东各国的叛乱。所以对于大公子，还有蒙恬将军，皇帝陛下应以安抚为主。对于难以尽除的草原胡患，此时的帝国也该采取保守策略，万不可激进。
然而咸阳传来的诏书，却颇有一种，鼓舞大公子积极对草原用兵的含义。出现这种情况，要么，咸阳愚蠢，咳嗯，要么，早有预谋。”
一定是这样，秦国朝堂内部有问题！
而且是，始皇帝陛下他发现了，却也无从下手解决的问题。
所以他才会提前把扶苏公子，用一种几乎决绝的态度驱赶到北地。
而现在，年幼的公子胡亥继位，那些潜藏的问题正在暴露。
扶苏公子，始皇帝陛下，是真的对你寄予了厚望。
陈平现在愈来愈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自己的猜测就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