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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天明、项氏

夜晚,天明被安排在了独立的一个小房间,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家的房子里过夜,而且是独自一人。
他倒没有怕黑什么的,只是内心躁动得厉害,怎么也睡不着。
“真是的,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我有病,搞得我自己都觉得我有病了。”
天明躺在床上,双手抱在脑后,两条腿正卷着被子,不停地折腾着。
“不过月儿说得也很有道理,我练剑两年了,居然连木柴都劈不好,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怎么说来着,嗯,我的内力看似受我控制,其实却不是。当我沉心静气想要斩出一剑时,不受控制的内力就会产生很细小的扰乱作用,导致我出剑失控。”
“啊啊啊~为什么呀!”
他猛地坐起身,一脚把被子踹下床,抓耳挠腮,气急败坏。
“要是我以后……”
天明幻想了一下,自己正为了成为天下第一的大侠而努力,某一天与月儿切磋的时候,剑气不受控制……
噗~
他用双拳砸向了自己的脸颊,“呸呸呸,你乱想什么呢。月儿才不会有事呢,就算你死翘翘了,月儿也一定好好的。”
“哼,睡觉!不准胡思乱想。”
天明恶狠狠地命令自己,然后躺了下去。
“……”
“……”
“一个桃子,两个桃子,三个……”
“……”
“一百零七个桃子……”
“……”
嘎吱~
“实在睡不着,那就出来看看吧,正好白天还有很多地方没看过呢,嘻嘻~”
他悄咪咪地掩上房门,暗暗地偷笑,蹑手蹑脚溜了出去。
“嗯?都这么晚了,这个房间居然还有灯火?”
借着光亮,天明好奇地向那个房间走去,结果——
“什么人?!”
“啊~”
突兀的吼声将天明吓得摔了个屁股墩儿,前方冒出一个满脸胡子的狰狞面目,一双眼睛仿佛要吃人。
“嗯?小孩?”
这个人看清了坐在地上的天明,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后将剑插回去,问道:“你是哪里的小孩,半夜不要乱跑,我差点误伤了你。”
“你!”
天明先是狠狠地咽了咽口水,然后拍拍屁股爬起身,很是懊恼,指着对方说:“大叔你才是不要突然冒出来吓人,我差点就要被你吓死了。”
“小孩,你是药王谷的人吗,这么多天,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
“我是今天白天来的,我有名字,叫作荆天明,才不是什么小孩。话说,大叔你谁啊?大半夜的,你也睡不着吗?”
“睡不着……,是啊,睡不着。”
被天明一问,这个男人回头看向灯火通明的房屋,杵着剑坐了下去,喃喃地说:“怎么可能睡得着。”
天明眨了眨眼睛,努力地向前面的房屋跳望,然而什么也看不出来。
“真巧,我也睡不着。刚刚躺着数桃子,我已经数到一千……,多少来着,反正就是很多啦。”
他也学着那个人的样子,双腿盘坐下来,“我睡不着是因为大家都说我有病,可我觉得自己没病,不对,我应该是有病的,也不对,啊啊啊~”
天明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苦恼地将头发抓成鸟窝。
不过他表述不清,并不影响别人理解他的意思。
“原来如此,你也是棘手的病情,连郭先生都拿不准主意啊。看你年纪很小,你的父母呢。”
“就是他们带我来的,这个时候应该睡着了吧。”
“呵呵~”
天明的发言很单纯,对方不禁笑出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你的父母恐怕也正在失眠。”
天明没有立即说话,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一双大眼睛明显丧气了不少。
“也对,她们肯定在担心我,还有月儿……”
“对了,大叔,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都是我在说,那你呢,你为什么睡不着啊,你也有亲人生病了?”
今天夜空晴朗,远处的山体铺上一层月光之后,似暗暗的银辉幕布,将整个山庄围在其中。
梯次分明的苗圃、房屋,偶有零星灯火散落。风送来独特的药香,周遭一片静悄悄的,以至于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格外清脆。
男人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屋,点头道:“嗯,我的侄儿,他比你大几岁,已经昏迷好几天了。”
“昏迷?!”
天明下意识惊叫,又立即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那,他还好吧。”
在天明的认知里,昏迷不醒肯定是非常严重了,这么一比较的话,自己其实还是幸运的。
天明!你在想什么,这个大叔侄儿的病情那般重,你竟然因此感到幸运。你的安慰,就是建立在别人比你更凄惨之上吗?
“啊~”
短短瞬息,天明双眼一瞪,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我没有,没有……”
对面那人自然就是项梁,他看见天明这副模样感觉很奇怪,“你怎么了?什么没有?”
“没,没什么。就是~”
天明急中生智,随便想了句话就说出来,“我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嗯,病友,呃,是这么说的吧。”
“病友?呵呵~”
项梁粗犷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听说过酒友、棋友,没想到还有病友。”
“嘿嘿,这都是跟父亲学的,他总说他最擅长的就是交朋友。一个人一生若能结交几个真心朋友,那就是最快活的事了。”
天明想起了父亲以前跟自己讲述的那些江湖故事,剑客、琴师、木匠、游侠……各种各样的有趣的人,不禁心向往之。他也渴望像父亲一样,仗剑走天下,做一个朋友多多的大侠。
最后,幻想落到现实,天明握着拳头说:“让亲人朋友担心得睡不着觉,这可不是男子汉的作风。他叫少羽是吧,我们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项梁正在感慨稚子无知、童言无忌,什么结交几个真心朋友,现实是一个人一生中,所谓真心朋友就不可能存在。
他身处的位置,是是非非看得太多,亲身经历也太多。人年轻的时候,都有兄弟情义、山盟海誓,可在时间与现实面前,全都不堪一击。
天明天真烂漫的样子,项梁看着只觉得可笑。然而这小子又信心十足地说少羽一定会康复,让他感觉心头一暖。
“……”
项梁张了张嘴,却说不话,脊背忽地佝偻下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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