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家为楚王熊悍提供所谓“大楚兴,霸王出”的天命,而氏族以数百年的统治影响为新王负刍舆论造势;
农家八万弟子数年间为熊悍发展种植,如今也不可避免要踏上杀伐的战场;墨家痛失巨子,赵墨燕墨两支几近覆灭,楚墨也难以置身事外。
这个战国乱世最后的舞台,谢幕演出才刚刚开始。
当年因为不满农家依附王权沦为贵族附庸,陈胜斩断腰间系着的七星珠草,放弃魁隗堂出走江湖。
巨阙剑,在这五年间名扬天下,“遇强则强,天下至尊”,陈胜无疑已经用这柄重剑开辟出自己的道路。现在楚地爆发大乱,他终究心系农家,选择回返楚国。
“什么人?拥有如此武功却鬼鬼祟祟。”陈胜的脚步停住,沉着冷静的话语力重千钧,震得树林沙沙作响。
暗中跟随的人也不意外自己被他发现,坦然显露出身形。
深棕色的粗布袍,腰间扎着兽筋带子,衣襟上有九星珠草,斗笠抬起露出面容,正是前任侠魁田光。
陈胜将剑砸落在地,双手抱胸,并没有对这个曾经的老大有好的语气,“你知道我会回来,所以在特地等我。”
田光摘下斗笠点头,“是的,现在的农家正走在一条不归路上。相信你跟我一样,担心着自己的根。”
“农家遭受十万大军攻击的时候,你下落不明,没有履行身为侠魁的责任,这也是你的真心?”
陈胜面无表情,冷漠地说完就拔剑欲走。
田光出声将他叫住,“我曾跟你说过,当年的事并非目见那么简单。”
“那么五年了,你查清的真相是什么?”
“真相……”
一阵沉默之后,田光冷峻地将事实摆出来反问,“朱家勾结罗网,被神秘的百屠斩杀,后来却成为秦国的农业支柱,这样的事实难道不足以证明一些事情吗?”
陈胜身为这件事的亲历者,却并不相信这个事实,“你想说什么,朱家投靠秦国,百屠也是罗网的人?”
“不错,这就是真相。”
“如果真是这样,农家在那场大战中根本无法存活。”
是啊,如果没有百屠,恐怕农家第一次面对项燕的腾龙军团就要跪,更不用说打出两万多换四万多的战损了。
田光叹息着摇头,身为侠魁他必须承认当时的自己确实失职了。
他对陈胜解释道:“在普通人眼中,利益是钱财、土地、权力;而有些人的目光看得更远,他追求的利益,是可以随着岁月绵延下去的知识。”
“知识?”
“我等空有宝山而不自知,神农祖师传下并在祖祖辈辈不断发展的对于这片土地的认识,才是农家最宝贵的财富。这个财富,现在已经属于秦国了。”
风吹卷而过,这两位曾经的农家高层缄默,一时无声,唯有森林还在低语。
田光继续说道:“你浪迹江湖,有些消息还没有收到。秦国趁着赵国进攻燕国,已经出兵四十万击赵,这个天下,不久就要归秦了。”
“原来如此,楚国的大乱背后有秦国的影子。”
孤身一人的陈胜确实消息不太灵通,可对于这样一个足以叫人震惊的事情,他却只是平淡而过,扛着巨阙就要走过去。
“站住,你要去哪儿?”
“大泽山。”
田光闪身挡住他的去路,伸出了一只手,“我今天来,是邀请你加入我们。”
陈胜眼神为之一变,停下脚步看向对方,“你们?”
“对,我现在效力于公子负刍。”
“农家现在效力于熊悍,你却听命于负刍。你是侠魁的时候,以一己之力将农家培养成昌平君暗中的力量,现在又企图让我去为负刍卖命。你将农家的弟兄,都当成了什么?是你到处跪舔大人物的筹码吗!”
一瞬间剑势震碎了范围内的树木,巨阙剑呼啸而过,直奔田光的面门。
“嗯额~”田光瞳孔一缩,就凭巨阙剑这体格重量,陈胜第一下这攻击江湖上能正面挡下的就没有多少。
“呲呲呲~”拔出燕支剑,侧身架着巨阙的剑刃,刺耳摩擦的声响与火光距离他的双眼只有几寸。
“我所做的一切,都有我自己的判断。身为农家弟子,你们为何不信任自己选举的侠魁?”
田光用巧剑避过沉重的一击,试图劝说陈胜。
陈胜压根没有回他的打算,铁链一收巨阙飞回,按轨迹完全可以砍爆他的后脑勺。
“你!”田光一时气极,见这人是铁了心地不再相信自己,他也只能拿出全力应战。
一个是武功日益精进的“黑剑士”,另一个是多年前就立足巅峰的农家侠魁,两人交战摧毁的范围不断地扩大。
“好!虽然你没有担当,武功倒是足够。”陈胜打得性起,遇强则强的气魄让他无视自己与对手现在的差距,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就算是同归于尽,也绝不羞辱巨阙天下至尊的威名。
田光打得憋屈万分,他来的目的不是要杀死陈胜,对方这油盐不进还猛打猛冲的顽固性格,着实让他无从下手。
以陈胜现在的武功,田光想要用正常手段将他活捉生擒已经不太可能。
“陈胜,这是你逼我的。”
田光抓住一个空隙跳出战圈,陈胜紧追不舍,这时四面八方突现数量不明的高手,人人一条铁链就甩飞出来。
“斩!”田光回身这一击,燕支剑斩断连接巨阙的铁链,让陈胜直接失去武器。
赤手空拳面对多数手下还有田光本人,陈胜最终只有被无奈生擒。
田光看着陈胜凶煞的眼神,摇头叹息着收剑对他说:“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农家,秦国,还有这个天下未来的命运。”
“未来的命运?”陈胜为之一愣,随即嗤笑道,“你的脑子究竟还正常吗?”
田光无视他的嘲笑,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天下大势,看似在秦。然,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同为楚人,这句话份量是让人震撼的,而且还是出自田光之口。
陈胜看他这认真的样子,显然是真的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心中疑窦丛生,“这算什么?哪里来的可笑传言?”
“这不是传言,而是来自天书的预言。”田光拍了拍陈胜肩膀,余光瞥了下四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走吧。”
他们的身影在树林中消失,只有满地的狼藉诉说着这里不为人知的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