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强,是新来的教官吗?”
一句话,问得一方的脚重若千斤,僵在半路。
他看着儿子的眼神有点涣散。这个儿子,他居然只在敌人手中见过,现在重逢,心中千百般情绪,话说得有些抖。
“你叫什么?”
“劫。”
“这是一个杀气很强的名字。”
劫感觉到眼前这个人跟自己似乎有什么关联,放声说道:“在他们里面,我是最强的。”
“你很骄傲。”
“强者就应该骄傲,我年纪最小,但我比他们都强。”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父亲……
“因为我……”
嘴唇在动,却说不出话,一方竭力地抬起手,按在了劫的肩膀。
劫下意识地抽剑反击,侧身顺势,木剑刺向一方的脖子。
一点轻轻的闷响传出,一方双指夹住木剑的剑尖,任凭劫如何使劲,都无以寸进。
劫直接弃剑,钻进一方下怀,两手并用,重拳出击,然后就发现自己被一方另只手拎了起来。
一方的眼中杀气闪过,沉淀半生的剑势,将劫拍成巨浪中的一叶孤舟。
“好…强…”在浑身颤抖中被扔到地上,劫趴着身子,深深地喘着气。
“因为我是你的父亲。”
冷酷的话语让劫不自觉抬头仰望,从深邃复杂的双眼中,他依稀可辨自己的倒影。
“我的,父亲?……我,有父亲……我有,父亲!……”
看着劫的眼神从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心有怀疑,最后惊喜难以自持。一方只有低头说了一句,“抱歉。”
心神大起大落的劫,在强烈的情绪中昏迷过去,一方蹲下轻轻将他抱住。
陆言看着这对儿子从出生就分离的父子,把心中升起的思念压下去,“掩日跟我去楚国,这里的罗网,由你接手。这些孩子训练照旧,其中分寸,你自己把握。”
一方站起身,“是,公子。”
“掩日,召集部下,分批从各处进入楚国,通知楚国的罗网做好准备。另外,让韩国的破月,将流沙的一举一动,情报都要传递给我。”
掩日低头拱手,“是,国师大人。”
陆言的思绪飘飞到韩国,流沙如果真的要插手秦魏战事,无论最后胜败如何,这个组织都无法在韩国生存下去了。不管是韩王安,还是秦王政,都会在战后清算掉它。
“弄玉,你的选择是什么?”
……
新郑,紫兰轩
紫女已经换了一身装束,满头长发直直垂下,露肩的长裙一身淡雅的浅紫色,白玉细腻的脖间有镂空的紫纹,清纯与魅惑俱生。
她把手上的玉盏放下,对着围坐的众人说:“可惜我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进驻咸阳的机会,之前秦国迎归外客时,我就应该将紫兰轩开到咸阳去。”
韩非注视着紫女,露出微笑,“无妨,我们要防备的敌人是罗网,自从嫪毐之乱,罗网已经大伤,短时间是无法恢复的。我们去是做正经生意,光明正大,以紫女姑娘的智慧,区区咸阳,何足道哉?”
他将玉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眉毛耷拉下来,“只可惜紫女姑娘这一走,没了这亲手酿制的兰花酿,叫韩非如何跟自己的肚子交代啊?”
卫庄把手中酒杯按在身前,冷眼盯着韩非,“比起你的肚子,你更应该担心秦国的剑已经刺在三晋的胸口。”
韩非眼神犀利起来,“我去楚国说动楚王出兵救援魏国,韩国的事情就交给卫庄兄了。联合姬无夜一事,只管推在韩非头上,姬无夜必然会答应。”
紫女美眸映出他的身影,担忧不已,“那事后,你要怎么办?”
“合纵若成,即可为三晋续命;合纵若败,韩非纵然留着这条性命,又有何用?”
“公子,你……”
面对紫女满心的忧虑,韩非却转移了话题,“弄玉,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弄玉现在一身紧身的侠客服,姣好的身材完全显露,身前的案上放着冰魄剑,剑柄上的宝玉剔透着光辉。
“我在想,先生他在秦国,会做出什么应对。非公子想到游说楚王,他必然也会想到阻止楚国,到时候,你们师兄弟就要在楚国庙堂上一决胜负了。”
“师弟之才,韩非也很早就想领教一下了。”
弄玉牵上一边紫女的手,“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咸阳吧,也好有个照应。”
紫女挨上她,巧笑倩兮,“我自然求之不得,有弄玉在你在,咸阳紫兰轩想不红火都难。只是,就怕那位会生气。”
“呵呵,扯一下先生的虎旗,应该不会有问题。我们不是做间客,只是打探消息,七国之间,这都是常有的事。”
“终于也轮到姐姐沾沾弄玉的光了~”
……
魏国,大梁
魏王增召集群臣开着大朝,他竭力地忍住发抖的身体,但鬓角的汗水还是出卖了他,“秦军已经攻向蒲阳,怎么办?诸卿谁能为寡人分忧?”
有软弱者站出来提议:“大王,秦军强行攻破垣城,战力远在我军之上,要不,向秦国求和,割地息事宁人。”
邺阳君魏宏出言骂住,“秦国贪得无厌,我魏国怎能割肉饲虎!
秦王以嫪毐一事为由出兵,然此事赵韩也有份。臣请大王派人游说赵王、韩王,三晋唇亡齿寒,或许可行。”
魏增伸长了脖子问道:“王弟,赵韩,真的能够出兵相助吗?”
魏宏强自镇定,“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又有人提议,“大王,楚国新王初立,其与秦国的芈姓有仇隙,也可遣人游说。”
魏增抹去冷汗接连点头,“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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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殿外传来内监的长喝,“太后到——”
群臣跪拜,“拜见太后。”
魏增主动走下来道一声“祖母”,亲自搀扶着她坐上太后听政的宝座。
乐灵太后虽然年纪已大,满脸褶皱,但从眼神到身躯,都透出一股豪迈之气。
她走到位子上,也不落座,看着满堂大臣,凤面含煞,“老身都已经听见了,秦国已经进军蒲阳,一旦蒲阳被下,赵国楚国救援我国的道路都被切断。秦军在向衍氏,直逼大梁,魏国将有亡国之危。
尔等诸卿,竟无一人支援前线,寄望他国相救,我魏国,已经没有男儿了吗?”
“太后,即便是武卒与秦军交战,也只是堪堪抵挡,实在是——”
乐灵太后打断开口之人,“住嘴!我听闻,大魏武卒的主将,典庆,至今还在地牢,是不是有此事?”
魏增坐在旁边如履薄冰,“这,祖母,这是先王当年下的令,寡人也不好违背啊。”
“就是先王当面,老身也要斥责他。将为三军之胆,大王不放人,老身便亲自去牢里请。”
“太后——”
“此战关乎魏国存亡,我魏国上下全民皆兵,老身会亲自动员全国,支援蒲阳。
尔等谋划游说各国,亦当抓紧。否则,你等以为,秦国庙堂,有你们的位置吗?!”
“我等遵太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