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峰对面的山顶,张亮围着树转了一圈:“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名锦衣卫战战兢兢地站在不远处:“卯时小吴还在哨位上,方才我前来联络,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找到了!”远处传来一声惊叫。
张亮循声找过去,只见几名锦衣卫正七手八脚地将那仅着小衣的锦衣卫从草丛中拖将出来,一人掐住他的人中,片刻功夫锦衣卫苏醒过来,睁开迷茫的眼睛看着四周围拢的人群,张亮走到近前:“看清侵入者的长相了吗?”
锦衣卫沮丧地摇摇头:“天色太黑,只能根据其轮廓估测身量不高,身型瘦削,至于长相确实无法看清。”
张亮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符合描述的他倒是见识过,但那人此刻应该早被河水冲得无影无踪。
命真硬啊。他不禁感慨道。
手下的锦衣卫围拢上前,张亮眯起眼睛看着香炉峰:“弟兄们,侵入者乃是顺天府衙的谷雨。”
几名锦衣卫相顾失色,喃喃道:“这人命真够大的......”
张亮不耐烦道:“废话少说,此人已乔装成锦衣卫混了进去,目标想必就是香炉峰,按照此人无法无天的秉性,恐怕会惹出乱子。抓住他,杀了他!”
锦衣卫们悚然应命道:“是!”
谷雨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来,和煦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谷雨迎着阳光深吸了口气,正想要继续向上攀爬,忽然自山下传来阵阵锣鼓声响,紧接着一队身着戎装的将士在锦衣卫及官员的簇拥下踩着红毯走上来,谷雨心中一惊,知道这是受赏的援朝将士上山了,连忙避在一旁。
身着朝服,不知道是哪个衙门的官员向那走在队首的将军道:“这里便是香炉峰了,站在峰顶可以将京城美景尽收眼底,陈将军远道而来,可要好好欣赏欣赏。”
那姓陈的将军年逾五十,留着一部灰白胡须,身材高大健壮,闻言道:“那自然是要好生欣赏的。”显得有些拘谨。他的身后跟着数十名士兵,皮肤黝黑粗粝,面对香山的美景东张西望,面露兴奋之色。一行人边说边走,向山顶攀去。
谷雨正要跟在他们身后,忽地眼角瞥到一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抬起头看向那人,心中便是一惊,那人正是孙天材,前几天被谷雨跟踪至家偷去飞鱼服的那名锦衣卫。
孙天材自丢了飞鱼服不仅受到上官数落,家中老母更是恨铁不成钢,他自知理亏无法申辩,这几日情绪低落郁郁寡欢。今日清晨随着上官督请黄将军一行,他生怕上官寻趁自己,臊眉耷眼地缀在队尾,眼见红叶遍谷,让他心情不由地轻快了许多。
正在东张西望之际忽见道旁一名锦衣卫长相极为眼熟,他这几日念兹在兹的便是将自己害到如此田地的谷雨,是以一眼便将其认了出来,他揉了揉眼睛正待确认,那人却转过身沿着山路向树丛深处走去。
他抬头看向石阶之上的大部队,上官已陪着黄将军走远,他急急权衡,继而决定自己先确认后再叫人不迟,将牙一咬悄悄离了队伍,向谷雨逃离的方向追去。
谷雨听得身后的脚步声便知道身份已被对方认了出来,他拨开挡在面前的树枝向林中快速跑去,孙天材也加快了速度,边跑边喊道:“停下,否则对你不客气了!”谷雨充耳不闻,反而跑得更快了。孙天材将钢刀抽出,衔尾追去。
山脚下,随着马蹄嘚嘚声响,毛怀山的身影出现在山道上,锦衣卫当先开道,毛怀山则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后,身后跟着自己的二十余名弟兄,黄新城则走在马旁,向毛怀山沿路介绍。骑在马上的毛怀山极目远眺,但见香山之上红绿相间,煞是好看,不禁赞道:“这一番美景在西边可是不曾见过,”他在马上站起指着远处,语态兴奋:“看那边看那边,红得如同火焰。”
姚丰仰头看着他,鼻孔里哼了一声:“别嘚瑟了,你站得高看得远,我们可看不到。”
毛怀山坐回马鞍,转回头语重心长地道:“小姚,不是我说你,得学会进步了,等有一天你到了我这个位置不也就能看到了?”
姚丰板着脸,鼻孔张大,又重重地哼了一声。钱贵嘻嘻笑道:“毛将军,你看有我机会吗?”
毛怀山龇牙一乐:“下辈子吧。”身后的士兵哄堂大笑。
黄新城饶有兴趣地看着三人斗嘴,三人军阶虽有不同,但相处方式却如兄弟一般,这是他在自己的组织中所体会不到的。
钱贵正想要回嘴,忽然瞥见山脚下的捕快:“哎,那不是方捕头吗?”
方伟也看到了毛怀山,与一众捕快小跑着迎上前,笑着行礼:“见过毛将军,恭喜毛将军。”
毛怀山偏腿下了马,还礼道:“方捕头辛苦。”
黄新城疑道:“你们认识?”他心里打了个突,职业的敏感让他提高了警惕,边将结交京城捕快可不是什么好事。
方伟笑道:“毛将军手下两员大将可是救过我和弟兄们的命呢。”说着话与姚丰、钱贵两人互相见礼,身后的捕快也笑着上前见礼,与士兵们打着招呼。
黄新城这才了然,心道:两厢难怪如此熟稔亲昵。看了看日头,向毛怀山道:“毛将军,咱们这便上山吧。香山之上乃皇家禁苑,劳烦各位解下武器。”
毛怀山理解地点点头,招呼手下士兵:“都把兵器解了。”
方伟吩咐人抬过一个竹筐,毛怀山当先将腰间佩刀解下放入筐中,手下依样葫芦将身上的铁器通通放了进去。黄新城手下的锦衣卫警惕地看着每个人的动作,待确认所有人都解下了武器,向黄新城使了个眼神。黄新城这才道:“各位将军请吧。”
方伟与诸将作别,目送着一行人走远这才收回目光,这已经是第十名将军了。昨夜他与捕快均未回家,在山脚下守了一夜,虽然也寻隙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睡了一觉,但山中阴冷又没有床铺,睡得极不安稳。他心中又承载了太多的心事,既担心独自在家的妻子,又因谷雨一事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折磨得他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