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樊城外，一位满头雪发的魁梧老人，不走官道，偏往那深山密林走，一闪即逝，不多时便站在远处遥望着那座城池。
一位姿容绝美的女子双手叠加按在一柄插入地面的古剑剑柄上，拦下了武帝城王仙芝的去路。
她只有一柄大凉龙雀。
出自吴家剑冢的大凉龙雀确实有资格与他王仙芝问一剑。
不过，这一剑今天是问不出来了。
一道人影，在王仙芝身侧由虚转实渐渐凝聚。
“姜泥，过来！”
姜泥紧咬嘴唇，一脸倔强：“师父。”
她可以不给只教他练字不练剑的李淳罡面子，李淳罡没什么架子，瞧上去就是个爱吹牛，和蔼可亲的糟老头子。
她不怕曹长卿，因为在她眼里，曹长卿一直是幼时常在西楚皇宫见到的棋诏叔叔。
哪怕是王仙芝这位镇压江湖无敌一甲子的武帝，她也只是略微紧张，前有李淳罡传剑，后有寒无衣赠剑，更与曹长卿去那吴家剑冢，东越剑池识剑。
自问虽有不足，却也能斗上一斗。
可寒无衣，她这个师父，她是畏惧的。
看起来平易近人，实则世间万物皆不入眼，处于红尘却出红尘。
无欲无求。
或许，哪怕她此刻被王仙芝打死在这，她这师父的眼中都不会泛起一丝波澜。
“痴儿。”
“你觉得你跟他真的会有结果？”
姜泥脸色霎时苍白无血，寒无衣继续道：“若你真的跟他结合，你被徐骁刺死的父亲摆在哪？你母后又摆在哪？”
寒无衣每问一句，姜泥脸色便白上一分。
“更何况，还有那些因为西楚国破，颠沛流离的西楚遗民，身为皇室，你又当如何？”
姜泥趔趄几步，跌坐在地，神情恍惚，这些一直被她刻意忽视，逃避的问题，被寒无衣血淋淋的刨出，摆在她面前，一时间竟让她无法正视。
把这拦路的家伙搞定，朝着王仙芝点了点头，王仙芝冷哼一声，径直离去。
寒无衣也不在意，人都答应把一生积累的江湖气运送给自己，并在他断长生那一天以命为他拖时间，宽容一点没什么。
就是这姜泥，要不是她身上还有之大秦气运，以及西楚残余国运，早让他换一个听话的上去了。
因为自己一无论新得了什么秘籍就给南宫仆射送去，起先就已经让她觉得欠自己太多人情还不了，开始拒绝他送的秘籍了。
可是，自从徐骁那混蛋脑补坐实了他对吴素有意思之后，南宫仆射就觉得他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跟吴素相似的经历，对她多了些关照，将她当做了吴素的影子。
现在直接跟他闹掰，闯进江湖没影了。
他就想看看那十九停，能为他杀多少天人而已，怎么也能扯到情情爱爱上去？
出来这么档子事儿，才让寒无衣对身边人有了格外的注意。
不然，就他那抠门的德性，能给温华留银子？不顺点走就不错了。
现在又跑来开导姜泥，西楚复国，可是他在这偌大天下落的第一课棋，可不能出差错。
“师父，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我复国吗？”
“师父支持徒儿不是应该的吗？”
姜泥小脸惨白，冷笑道：“师父，姜泥是有些笨，但不是傻！”
“我看这天下不爽，想要把他变成我想要的天下，可如今天下太平，北蟒又被徐骁压着不敢动弹，所以我只能打春秋遗民的主意。”
寒无衣负手，娓娓而谈。
“就因为这，你就要挑起事端，让无数人陷入战火之中，流离失所？”
姜泥震惊了，她难以相信，这个清冷如月仙的师父，竟是如此冷漠无情，视众生如刍狗。
“黄龙士见不得春秋暮气沉沉，三寸舌乱人间，促成这天下一统的盛世。”
“这盛世表明繁华，内里腐朽，虽不是最完美的，却也不再有春秋乱战，易子而食的炼狱景象。”
“或许，这是黄龙士想要的，可这不是我想要的。”
“人间自有人间主，哪有天上人指手画脚的道理。”
看着面前豪气干云的寒无衣，姜泥觉得她似乎从未了解过这个师父。
“棋诏叔叔，他知道吗？”
“知道。”
“他知我想挑起天下纷争，他想要西楚复国，我以西楚做子乱天下，他借我手复西楚。”
“在天下没有差点乱起来的时候，我不会让西楚覆灭，会鼎力支持西楚，曹长卿想借我手中力量壮大西楚，稳住局势之后将我甩开。”
“他知我心，我知他意，只是谁都不曾挑破。结局如何就看谁手段高明罢了。”
姜泥听完，脸色阴晴不定。
“如果我不想复国呢？”
“别傻了，无论是我，还是曹长卿，你于西楚不过是面旗帜，你的意见根本就不重要。”
虽然曹长卿对姜泥没这份心思，这并不妨碍寒无衣挑拨离间一番。
想让他做打工仔，成与不成也得恶心你一把。
“徐凤年说的没错，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一肚子坏水，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