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衡真君犯了难。他的问题倒不是敢不敢,在某些事他一向都大方得很,从不扭扭捏捏。
而是这盘棋面着实怪异了些,不好判断。老实,元衡真君出普通家庭,于棋艺真的是不太精通。所谓的看懂……也只是根据最粗略的势来断定罢了。
不同的是,这两位可是各中高手。要他来些什么无异于班门弄斧。更何况这种层次的棋局他都看得稀里糊涂的,什么才合适。
只是尊者都发话了,元衡真君哪怕犹豫也只能了。
“白棋似是占了上风?”元衡真君硬着头皮道。这盘面太乱了,他勉力才能从中分出几条暗线来,也隐隐猜出徒空真君的意图。这样想自然也这样了。
“哦……你子心眼儿还实的。就不怕本座听了不快?”风华道君拈着一枚黑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不远处的青年。
元衡真君倒不见恐慌。这位的为人他还是知道了,又怎么会?
“尊者虚怀若谷,心怀下。只是一次寻常的消遣罢了,又如何真的记在心上?”元衡真君顿了下:“再者,尊者询问于元衡,弟子自当言之有物。”
风华道君无言地笑了起来,摇摇,不再话了,将人晾在一边。
不一会,两三下的功夫,整个盘面便已经明朗起来。的确,按照元衡真君之前预想的那几条暗线一一施展开来,黑子一下便露颓势,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果然如元衡真君所料,白子占据上风。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种颓势不断发酵,隐隐显露不可挽回之势。
不过显然落入下风的风华道君却不见一丝着急,一副闲适的意态。倒与刚才徒空真君干脆利落地认输的反应截然不同。
看了眼似乎又陷入了思索的元衡真君,风华道君给对面明显不太高心某容了个眼神,又道:“那你现在来看看,黑棋白棋孰胜?”
这一回元衡真君没有立刻回话,似是陷入更长久的沉思当中,久到风华道君准备落下一着了。
“黑棋必胜。”这回元衡真君无比肯定地道。
“呵呵,徒空,你家这位……”风华道君挑眉,手起棋落,布下他等待已久的一着。
此子一落,盘面瞬息万变,眨眼的功夫都变了。白棋似是背叛了他的主人,一个个反过来张开大刀“屠杀”自己人,黑棋不费吹灰之力取得地盘。
简直叫人不敢相信在此之前,黑子零落,一块一块地被白子割裂开来。是鬼神一着也不为过。
之后便如元衡真君所,这回白子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地落败了,败得彻底,败得彻底。
满意地看着这盘很和他心意的好棋,风华道君欣赏了下,才示意对面的徒空真君将这用月锡石锻造棋子收了起来,随即坐在罗汉上看了眼对面的青年。
“元衡,多年不见,又出息了不少。各方面都有成长,很稳,不错不错……”风华道君乐呵呵地抚了抚颌下的长须。
徒空真君则沉默地打量眼前这位许久不见的晚辈。他门下的弟子还能通过法器隔段时求见,虽他也没回应几回,但隔着镜面他还是瞟了几眼的。眼前这人不同,是真的许久未见了。
对方如今真真切切站在他眼前隔着的是上千年的岁月。
他是真的长大了,出落地越发耀眼,不可轻视,也如曾经所言奋力地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前进。
只是自己却衰老了,走得更慢了。
谁也没有听到,他自心底发出的那一声疲惫至极的叹息,又带了怎么复杂的福
元衡真君能感受到落在上不一样的两道目光,当然那些在暗地观察的不作数。
“尊者谬赞了。弟子年轻,经历的也不及前人,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面对这位地位遵从的长者,他的态度不卑不亢,也向所有人展现了他深藏的风骨。
不少暗地观察的长者都为这个无比显眼的后辈赞叹,可惜自己生不逢时,没能碰上他所在的时代。若是他们,定会选择早早收入门下,不定今又是另一番不同了。可惜了……
隐隐约约听见某些不加掩饰的议论声,一直沉默不语的徒空僵硬了下。他莫名有股冲动想要些什么,什么都好,能快些得到这位青年的某种回应。他想要证明什么。
“……听闻你已然收徒了。为人师者,莫要再如此跳脱了。”
你已然筑基了,你可得稳重些,莫要这么跳脱。都是金丹真人了,莫要如此跳脱……再听时已是恍然若世。
刚习惯出那句话,又忽然发现这法似乎不太客气,对于如今的元衡已是不合适了,有些后悔,却又不知道该什么。只得僵在一边生自己闷气。
“谨遵教诲。”元衡真君深深地朝徒空真君行了一礼。这是只有拜谢大恩或师徒之间才有的大礼。
徒空真君有些愕然,面色变了几下,却最终回归平静,有些释然。周的氛围也终于舒缓下来。
将这一变化看在眼里,风华道君的表不变,笑而不语。
“正巧咱们出关,你也正好把你那弟子领来,好让咱们这些师伯师叔都瞅瞅。不知不觉连你这一辈都已经可以立脉收徒了……”
不是,风华道君,你是不是对下一辈有什么误会。只是元衡这家伙收徒收得晚,别的同辈同阶的修为别徒儿了,不得连徒孙都有徒儿了。有刚刚探望完自家弟子回来的长者心中吐槽不已。
“几位弟子?”
“只一位,名唤金林,已有号蕴贤。”他眸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迟疑,很微很弱,若非一直盯着他很容易就能忽略过去。
不过风华道君是谁,一瞬就抓住了他这一刻迟疑,疑道:“是还有别的看中的?”
元衡真君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道:“这个倒不是弟子,只是一位很欣赏的晚辈。”态度很寻常,任哪个人看到都会以为他的态度真的就这么寻常。
然而风华道君却不是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