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再度投生到一只鸟身上,宁夏经历了相当复杂的心理过程,从抗拒到无可奈何再到接受认命。
一开始她不敢相信自己成了一只鸟,比起再度穿越,她更愿意相信自己在做梦。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身体一日日地长大,身上冒出细细密密的绒毛,还有她四周这一成不变的潮湿环境。这无一都在说明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
有些消化不了这个事实的宁夏整日里过得混混沌沌。加之身体尚未发育完成,并不能承受过度的思考。就这样,宁小鸟夏混啊混地迎来了她的出壳之日。
那天,宁夏如同以往一样缩无所事事地待在壳里发呆。自醒过来一直围困着她的褐色内壁出现了细细的裂纹,并伴随着蛋壳破裂的脆响。
虽然有这些征兆,然而蛋壳真正破碎的过程却很长,宁夏缩在角落,有种等待命运宣判的感觉。
而且为什么外面还有人类的说话声啊啊啊?!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是一只鸟。别是有人在外头等着她下碟。
一小片硬硬的物体掉了下来,盖在她的头顶。一缕缕亮光透过洞孔照了进来落到她身上,宁夏缩了缩有些不适。
有一就有二,顶上的壳壁接二连三地落了下来,很快蛋壳的拱顶缺了一大片,她的半个头已经露在外头,只消申申脖子就能看见外面的世界。
“阿翁,您瞧,它出来了。小家伙,还在害羞呢。”一道温柔的女声,语气里漾着不容错认的柔和。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女人的声音,宁夏鼻头一酸,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有什么要从心底里迸发出来。
话语间有人的气息在靠近她,那道女声自头顶响起,很近,呼出的气息微微卷起宁夏细细的绒毛,但并不惹人反感。
“傻孩子,出来呀。你在怕什么?”温热的指尖落到宁夏的头顶,轻轻抚过。
似是受到鼓励的宁夏犹豫地挪动,将头探出蛋壳边缘,发现她现在位于一个相对高的位置,那几个人正不远不近地围着这个露台周边。
他们看见宁夏吞吞吐吐地挪动出来,人群似乎产生了一点骚动,那些人纷纷靠近宁夏,用一种神奇的眼神看着她。
“阿翁,她……”又是一个陌生的男音,他的话说到一半被飞速地打断了。
“好了,云儿,有话回去再说,别当着孩子的面。秀秀,快,把你的崽子抱出来,这孵灵基凉得很,莫要冻着幼崽。”那名被唤为阿翁的中年男人的话语里满是不赞同。对方还伸出手来拨弄了一下她的喙,十分宠爱的样子。
啊喂!别随便弄别人的嘴巴。对方的手不知轻重,可疼。宁夏毛都要炸起来了,作凶狠状瞪着中年男子。
“呵呵呵。小家伙还挺倔的,好啦,别生气了。太翁送你一个好东西。”宁夏看见对方拎着一个什么东西,挂在她的脖颈上。不过她目前的形体好像并不支持她低下头查看,只得作罢。
“阿翁,这个会不会太珍贵了?”那个让宁夏心生亲近的女人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胡说。我的玄孙自然当得起,一点小玩意罢了。再说了,这个孩子……它会需要的。”
之后就是一些琐碎的对话,但宁夏的眼眸却越来越沉,头一点一点的,彻底陷入沉睡。
看着窝在怀里的孩子,女人眼眸里满溢着珍爱与怜惜。那一耸一耸的绒毛,稀疏的冠顶还有那稚嫩的鸟喙……一切都是那么得可爱惹人怜爱。
尽管这孩子到来得很突然,尽管这孩子跟别人都不一样,它仍然是她最爱的孩子。
女人向其他长辈告辞,抱着幼嫩的孩子离开了孵化场,回到自己的洞府,回他们的家。
看着阿秀离去的背影,留下的几个人神色复杂。
“阿翁。那孩子是个白子啊,天生妖力微弱,也没有传承,是凤凰族群中的耻辱,此消息传出去恐怕我们越氏一支都要成为笑柄了。那样孽障本就不该留啊。”被唤住云儿的男人越说越激动,好似恨不得立马将宁夏斩于马下。
“啪。”被狠狠甩了一巴掌的男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中年男子。
“本座对你太失望了。”中年男子痛心地看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亲口说出要手刃外甥的畜牲是自己最疼爱的孩子。
“它是你大哥的血脉啊。永儿在外面为你们为族人奔波,你竟要杀他的儿子,你怎么对得起他?”
席云很想说,大哥他最为家族着想,若是大哥知道定会支持他的做法。但看到阿翁越发阴沉地脸色,将话吞了回去。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小时候是那般通透明净,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默许那对蠢货带走你是本座最后悔的事。”
“阿翁!您怎么能这样说阿父阿姆,阿父是你的孩儿啊。”席云失声叫道。
“本座宁可没生过那样的忤逆子。”
中年男子疲惫地摆摆手,止住还想再说话的席云:“罢了。此事休要再提,你回去吧。本座暂时不想见到你。”
最后,席云还是不甘不愿地离开了孵化场。
“全怪本座当初将他交给那逆子夫妇,害了他。”中年男子目光忧伤,目送那真真正正与他越行越远的孩子,心中悲凉。
回不去了。
“阿翁……”一直默然不语看着眼前这场闹剧的俊美青年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
“不用说了,本座都明白。”
“说些别的罢。你大嫂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孙儿都已经安排好。加派的仆从今日就会到大哥洞府那边报道,其他的供给之类的都已经吩咐下去了。”
“好好好。莫要怠慢她们母子,该有的一个都不能少,给本座好好约束底下的人。不要让你大哥寒心啊。毕竟——”
“……那孩子是为家族作出的牺牲。”阿翁喃喃道。只是不知道那话中的“孩子”指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