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乾化元年,晋、歧天佑八年。蜀国永平元年,燕应天元年……吴越……晓得是哪年!自朱温代唐称帝以来,天下诸侯所用年号皆是不一。除晋歧等诸侯依然沿用昭宗天佑年号外,今年幽州的燕王刘守光称帝,天下所用之年号又多了一个。乱世之景,择一可观。…………凤翔幻音坊内,突然就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音,急匆匆的向里闯了进去。一道道宫门,都响起侍卫娇哧的喝问声,然后就听见粗犷的大嗓门不住叫嚷。“岐王三月都不曾露面,往些时候泡在你们这女馆也就算了,可如今大战在即,却又何故躲着俺们不见?”“莫不是你们这些女人囚禁了岐王殿下!”护卫的侍女拦不住,事情又发的突然,只能任由这群全由武官组成的队伍不断往里闯。这些武官都是一身铁甲,红缨被清晨的雾气打湿,稍稍有些黏在铁盔之上,举步之间,甲叶相交之声作响,在这宫内的廊道间轻轻回荡,实在颇有气势。当先的壮硕武官,双眸泛着血丝,只是按剑不断向前。一直渐渐到议政殿前,他们才被不断赶来的侍女大队拦下,抽剑将其围在殿外。也就在这时,一道高挑丰腴的身影才推开殿门从里走出来,带着媚气的嗓音娇笑出声。“节帅大人何故如此着急,不是说了岐王殿下染了顽疾,不能视人。大人只将军报奏折递上来就行,殿下他看得到。”被称为节帅的武官眯眼一看,却是岐王时常带在身边的圣姬梵音天。其身后的殿门还是被遮的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的虚实。节帅抬手,压住身后其他武官的嘈杂声,然后抱拳遥遥行拱手礼。“圣姬不知,自大岐与蜀国绝交以来,蜀国数次边界屯兵,自六月利州一役惨败以来,其气焰更加嚣张,如今那王宗侃驻守利州,几加挑衅,两方将士多有摩擦。而岐王又一直避而不见某等,岂不是坐看蜀国势大!”梵音天挥挥手,让四周侍女散开去,然后捂嘴轻笑。“节帅大人言重了,实非岐王不见你们,只是这顽疾极易传染,无数医师都束手无策。大人若把军报递上来,岐王自会给将军们答复。但节帅如此携带众将闯进来,恐惹来非议。”“放屁!你这婆娘不要给脸不要脸,先前低你一头也就罢了。情势如此,谁有空心跟你扯皮,速速放俺们进去面见岐王,不然休怪俺们手中长刀锋利!”梵音天恰恰落音,那节帅身后一脸上带疤的高壮武官就扯着大嗓门出声怒喝,观其手上架势已有抽出佩刀的打算。节帅只是抬手止住他,然后再沉脸看向梵音天。“还请圣姬勿怪,弟兄们都是跟着岐王一路从死人堆里爬上来的,无非只是担心岐王。若是如此,远远的见一眼也不行?”梵音天手中的香帕被猛地攥紧,心中也是一沉。姬如雪穿上蟒袍身形虽然可以仿一仿女帝,但那身气势是无论如何也是模仿不出来的。但只是远远的望一眼,想必不会出差池……节帅带着血丝的眸子只是直直的望着梵音天,其身后十来个武官,也只是喘着气瞪大眼望过去。“这,还请妾身进去禀报一声。”节帅只是无视周围死死盯着他们的侍女,然后抱拳行礼。“有劳圣姬。”梵音天面不改色的笑了笑,转过身的瞬间,脸色瞬间一变,纠结着将手放在殿门之上。正欲推门,特制的大气殿门却突然被人从里内拉开。晨光只是淡淡的投射进来,罩在微微闪着金光的朝天发冠之上,暗红刺金蟒袍合身的穿在那人身上,双手只是淡淡的负于身后,凤目微眯。“参见岐王!”只一瞬间,梵音天身后霎时响起一片甲叶碰撞的声音。哗啦啦的声响中,只有膝盖重重叩在地上的沉闷声。梵音天瞪大美眸,不可置信的望着神色淡淡的女帝。只见其带着英气的脸庞上,还有缕缕倦意。梵音天不敢多言,急忙向一旁退开,躬身侍立在女帝身旁。“早些年,王建多次借财与我歧国,两国相交也是因此甚好。但如今蜀国挑衅在前,若不出兵也正如刘节度所言,平白堕了我歧国的威名……”“刘知俊听令。”那被梵音天唤为节帅的壮硕武官当即抱拳行礼:“末将在!”“王宗侃此人骁勇,本王也素知其名。利州是王建的起家之地,有其据守不可强取。你可率步马六万出凤州,直取兴元。”刘知俊马上就挺胸昂首:“岐王放心,末将若取不下兴元,岐王就取了末将的脑袋。”女帝只是微微摆手:“兴元只是大方向,你夺兴元那王宗侃必定出兵相援。若是与其遭遇,可避敌而走,不可与其硬拼。”刘知俊瞪着血丝大眼,颇有不服气之感,但也只是强忍不言,起身相拜。“末将领命。”女帝轻轻颔首,双手负于身后,凤目移到那先前叫嚷最凶的刀疤武官上,冷哼一声。那刀疤武官额头出汗,马上跪地行礼。“请王上恕罪!末将实乃担心王上安危,才出言辱了圣姬,并无他心……”女帝摆了摆手,沉声道:“本王说不见自然有本王不见的道理,若有下次如此逼宫之举,定斩不绕!”连同那泾州彰义军节度使刘知俊在内,所有武官皆是下拜。“末将不敢……”女帝淡淡的挥了挥手:“下去吧,大战在即,诸位可要尽心竭力。”所有人再是一拜,然后缓缓退步出去。见刘知俊走在最后,女帝摆了摆手拦住梵音天想要说的话,将其唤停。“岐王可还有要吩咐末将的。”刘知俊脸上留有胡须,脸上带有一点儒雅感,高大的身躯披上甲胄,端的上“儒将”之称。女帝见其恭敬行礼,微微颔首出声。“本王在蜀地有一支奇兵,刘节度此战,没准用得上。其领兵之人,身份虽不在本王之下,但领军之事不会干预你。若是用得上最好,用不上也当不得什么大事。”刘知俊抬头,疑惑皱眉。“岐王所言此领兵之人……是何身份?”见女帝皱眉,刘知俊低头:“请岐王恕罪,末将只是好奇其身份不在岐王之下……”女帝摆了摆手。“无事,提前说与你听,也无伤大雅。”“昭宗之子,李璟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