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秦克和宁青筠又开始了惯例的半小时散步。
两人手拉着手,十指紧扣,虽然在一起快满六年了,结婚也有一年多,这份通过指尖来表达彼此情意的细节并没半分的消减。
绵绵春雨留下的水迹已在傍晚的夕阳中蒸发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小水洼。
和风习习,岁月静好,空气中的湿度也让人的皮肤感觉很舒适,丝毫看不到三个月后就会爆发严重厄尔尼诺现象、并给全世界带来严重的高温与干旱的迹象。
也难怪科研界很多人对于秦克提出的“今年厄尔尼诺会带来的严重干旱灾害”嗤之以鼻。
秦小壳牵着小金毛“可可”在两人前面两三米左右慢悠悠地走着,可能是因为有可爱的小宠物陪着,也可能是因为身后跟着秦克和宁青筠,小丫头的脸上已看不出早上时受过大惊吓后的不安与恐惧,但还是少了几分以前的活泼与欢乐。
“哎!可可,不要踩到水洼里呀!可可你真笨!”
听着秦小壳的叫嚷声,秦克捏了捏宁青筠柔嫩的小手,故意问道:“筠儿,说来你们为什么给小狗起名字叫‘可可’?”
宁青筠见秦小壳的脚步缓了缓,似乎听到了秦克的话,便心有灵犀地抿着嘴儿轻笑道:“你猜?”
秦克的声音也故意提高了一点:“是不是因为‘可可’和以前我们一起编写的那套数学教辅材料里的主角‘小狗克克’名字相似?”
秦小壳回头,忙不迭地点头道:“是啊是啊,就是这个原因。”还心虚地拼命给宁青筠使眼色,似乎是让她千万不要说出正确的答案。
殊不知秦克早在一开始就从宁青筠那时听到过了答案了,此时他皱眉道:“不对,小壳伱这个态度像是隐藏着什么秘密……筠儿你快告诉我。”
“嫂子嫂子……”秦小壳不装了,干脆可怜兮兮地看着宁青筠。
宁青筠给秦小壳递了个安心的眼色,才对秦克道:“小壳说得对,就是你说的这个原因。”
“不对,你们看起来像在一起骗我。等我想想……‘可可’……咦,‘可可’加起来不就是‘哥’字吗?秦·小·壳!你皮痒了是不是?你天天遛狗时不会是幻想在遛我吧?难怪每天听你数落‘可可’那么起劲!”
“那个……哥,我带可可跑远点,不打扰你和嫂子了!”秦小壳落荒而逃。
“臭丫头你给我回来!”
“我听不到听不到……可可快跑!”
小金毛回了个欢乐的叫声,跟着秦小壳飞奔。
看着小丫头重新恢复了活力,风中还传来她逃过一劫后发出的轻快笑声,秦克与宁青筠不由相视而笑。
“小壳总算笑出来了,还是你有法子。”宁青筠握紧秦克的手,论起对秦小壳的关心与疼爱,她丝毫不会比秦克少。
秦克宽慰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过段时间这丫头自己也能调节过来。”
宁青筠摇头,有点自责地轻声说道:“都怪我,在陌生人面前不爱说话也没什么表情,给小壳当了个坏榜样,让她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出了事也没同龄人帮她陪伴她。”
“看,就是你这样总喜欢把责任揽过来的性子,小壳遇到早上的事第一时间联系的是我,而不是你。”
秦克笑着捏了捏宁青筠的俏脸,宁青筠的脸蛋儿一如少女时期,Q弹Q弹的,满满是胶原蛋白。
虽然秦克答应过妹妹不告诉宁青筠详情,但宁青筠是多聪明的姑娘,秦克不用细说她也能推测出各种细节来。
秦克温声道:“你就是你,做最平常的自己就行了。你如果整天像我一样笑嘻嘻的,就不是宁青筠了。”
宁青筠的性格可以说是由家庭氛围、特别是从小成长的环境造成的,做事认真,责任心强,一丝不苟,有耐性,但不擅与人交际,没什么朋友,加上相貌特别出众,总是吸引异性的目光,为了避免各种求爱,便只能戴起清冷骄傲的面具,慢慢便成为了习惯,也成为了自己性格中的一部分。
只有与她亲近了,熟悉了,才会发现宁青筠在清冷、骄傲的背后,是那么的可爱、温柔、爱害羞,然后被深深地吸引,比如秦克就是这样“中了招”。
秦小壳从第一次见到宁青筠后就开始以她为模仿对象,或者说是秦小壳憧憬着这样清冷有如高岭之花的气质,加上本身的性格也内向怕生,便戴上了与宁青筠一样的面具。
有时两人连发型和服饰都很相似,看起来像极了真正的姐妹。
秦克边想着,边续道:“小壳会遇到这样的事,是因为她外在条件比较优秀,这是不可抗力。”
宁青筠认可地点头道:“小壳确实很漂亮呢。”
秦小壳现在几乎天天和秦克、宁青筠一起练习东方秘典,肌肤胜雪,脸色红润,而且身高相貌也停留在了18岁,估计和宁青筠一样,外貌会长久地保持在最青春最漂亮的状态,在学校里吸引男生的目光与注意力也就不足为奇了。如果她不是秦克的妹妹,被秦克的光环保护着让男生们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估计各种变换着花样追求她的男生甚至会翻上数倍。
“她啊,与其说长得漂亮不如说长得可爱。”秦克嘴巴很甜:“真正漂亮又有气质的是我家筠儿,如果你不是早早被我圈定了,没人敢和我抢,你在大学时肯定会遇到更多类似的人和事。”
“什么叫没人敢和你抢,说得你好像山大王似的。”宁青筠轻嗔了声,但如果她真没遇到秦克,大概在大学里也是诸事不问一心学习吧,只是大学里不像高中校规那么严格,光明正大地追求她的男生恐怕会非常多。
不过……如果没有秦克……
宁青筠紧紧搂住了秦克的手臂,哪怕只是幻想了一下,她都觉得有种陷入浓厚黑暗的窒息感。她现在已完全没法子想像自己人生中没有秦克。
秦克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宁青筠的心思,长期练习东方秘典让两人几乎是心灵相通。
秦克亲了亲自己家老婆的侧脸:“瞎想什么呢,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宁青筠把脸蛋儿都贴到秦克身上,轻轻点头,那透露出来的依恋劲儿依然让人从骨头里感到酥麻。
能得到像宁青筠这样漂亮又优秀的女孩子如此依恋,秦克心里没几分飘飘然是骗人的。
周围有不少也在进行饭后散步的老师、教授家属,见状都投来了带笑意的目光。
宁青筠小脸微红,恢复了正常的搂着秦克的手臂。
“对了,筠儿,关于乌伦贝克教授的事,你怎么看?”秦克问宁青筠。
宁青筠摇头,有些迷惘道:“暂时没想好。我觉得这应该是极有意义的事,我也很佩服乌伦贝克教授,但又不太喜欢站出来摇旗呐喊。”
宁青筠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秦克、爸妈、爷爷奶奶、秦小壳等亲人,以及田剑兰院士、王衡老院士、姜为先院士等老师和长辈,再加上黎琳、谷燕菲、西门蕙等寥寥好友,便可以填满她的全部生活。
她愿意让更多的孩子喜欢数学,喜欢科学,却从没考虑过站出来高呼什么“女孩子也是能学好数学与物理的”。
她不喜欢过度地被关注、不喜欢站到高高的演讲台上演讲。
她站到讲台上,只有讲述专业知识时才会觉得充足与满足,除此之外她实在不愿意太多地表露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心声。
真实的她,包括真实的心思、真实的想法,她只想对秦克一个人完全敞开。
但如果真的接受了凯伦·乌伦贝克教授的“传承”,大概就不得不经常面对这样的事情了吧?
秦克揉揉少女乌黑柔顺的秀发:“其实,筠儿,我觉得你以自己的方式来做这件事就好了,没必要说一定要继承谁谁谁的‘事业’,按着谁谁谁的足迹去做什么,喜欢就到围脖上发个消息,或者在被采访时问及‘有什么想和观众们说的’之时,再补上一句‘希望有更多的孩子喜欢数学,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就行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面旗帜,激励着女孩们敢于选择理科,也让女孩们相信,女孩子也能学好数学、并登上数学之巅。”
“嗯。”宁青筠微蹙的秀眉舒展开了,看向秦克的目光又透透隐隐的崇拜。
对啊,确实不应该改变自己去刻意模仿别人的足迹,按自己的节奏来就行了,怎么自己就想不到呢?
但秦克每次都能轻易就找到关键,替她想到最合适的解决之道。
太容易将人宠成不愿动脑子思考的废人了。
“我越来越能体会到,为什么以前小壳会这样粘着你了。秦小克,你不许和别的女生接触,你身上的魅力太惊人了,只要与你相处久了,一定会喜欢上你的。”宁青筠再次搂紧了秦克的手臂,孩子气般说道:“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秦克哑然失笑,但少女带着撒娇语气的软糯蜜语确实让他骨头都轻了几分:“是是,我基本上也没和别的女生接触。何况也不可能有人将我从你身边抢走啊。除了你,还有哪个女生能和我这样无拘无束、心灵相通地聊天?更别说在我眼里,天下间根本就没有比你更漂亮更可爱的女孩。”
“讨厌,整天就会说这些好话来哄我。”宁青筠心里甜滋滋的,同时她也有这样的骄傲与自信,除了她,世上再没别的姑娘有资格能站到秦克的身边就是了。
能一直当你的第二名,真好。
宁青筠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天边那一抹夕阳的余晖。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幸福就是像现在这样,两个人永远地在一起。
哦,对了,不久后就变成四个人了,宁青筠温柔地抚摸着正在传来胎动的小腹,甜蜜地想着。
……
凯伦·乌伦贝克教授作为第一位阿贝尔数学奖的女性获奖者,她的到来在夏国数学界还是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而且这位老太太还分别在清木和燕大举办了两场公开的演讲,主要内容就是她自己的求学经历,以及数学界对于女性的不公平规则、刻板印象等,鼓励和呼吁女生们敢于打破惯性思维,从事数学研究、争取在数学界的权益等,还数次毫不掩饰地称赞宁青筠,称她是年轻女生们最值得学习的榜样。
老太太却自始至终都没提出让宁青筠继承她“未竟事业”的事,只是每天晚上都会出席花园别墅里“茶话会”,与邱老先生、威滕教授、田剑兰院士、秦克、宁青筠等人聊着数学方面的话题。
这使得“茶话会”的规格再次提升,连清木大学里非常有名气的青年教授陈立成,以及邱老先生的弟弟邱二先生也经常来旁听,已颇有几分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里数学茶话会的氛围了。
秦克慢慢看出来了,这位老太太很明白西方的“开放张扬”与东方的“含蓄内敛”之间的文化差异,比起强逼宁青筠,她更愿意以温和的方式感染宁青筠,在宁青筠的心里种下“种子”,使得宁青筠在未来能以其独有的方式来继承她的“遗志”。
为此老太太经常在茶话会上,将自己几十年来研究数学的心得、经验、体会,尤其将自己对“杨-米尔斯方程”的所思所悟,尽数分享出来。
当然,看似是与在场的众人分享,实际上主要是对着宁青筠说的,谈话的对象也主要是宁青筠,秦克、陈立成等从旁也获益匪浅就是了。
老太太还很细心地考虑到宁青筠现在怀胎六月,精力不及未怀孕时,每天只分享一小部分,而原定只来学术访问一周,但一周又一周后,都没提起离开的事,依然每天都是“茶话会”里的固定嘉宾,看样子是不将毕业所学倾囊相授完毕,是不会离开的了。
宁青筠与凯伦·乌伦贝克教授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连田剑兰院士都在私下里感叹道:“这位乌伦贝克教授真了不起,为了在数学界实现性别平等,可以打破国籍肤色文化的桎梏,起码我就自问做不到。”
乌伦贝克教授的苦心确实没有白费,起码宁青筠对她是越来越尊敬,私下里甚至问秦克,是不是称呼乌伦贝克教授一声“老师”。
秦克想了想后说道:“不必拘泥于这些礼节,我们可以让青柠助学基金会成立两个全球性质的女子数学研究奖项,一个奖励那些在数学上有杰出成果、三十岁以上的女数学家,如果乌伦贝克教授愿意,就以她的名字命名,叫‘凯伦·乌伦贝克数学成就奖’,每年五十个名额,每人奖励10万美元;另一个就叫‘青柠数学希望奖’,奖励那些数学专业、还在读研读博的优秀年轻女生,每年同样一百个名额,每人奖励5万美元。以这样的方式,尽一些绵薄之力就是了。反正我们的青柠助学基金会不缺钱。”
区区每年1000万美元的奖金支出,秦克还不放在眼里,但他知道凯伦·乌伦贝克教授不算富裕,还经常资助一些生活拮据的女数学家们,毕竟从事纯粹数学研究,能赚到大钱的还是少数——这样设立奖金的方式,乌伦贝克教授应该会比较容易认同和接受。
两人正聊着,又有人登门拜访,来人却是燕大物理学院的杜鉴章院士,他是来找秦克商议核污水的净化研究实验方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