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克带着妹妹秦小壳直接坐卫菁的车返回清木大学的花园别墅。
从宁青筠的微信消息里得知已接到了凯伦·乌伦贝克教授,目前正返回清木大学,所以秦克自然也没必要再去机场了。
车窗外细雨蒙蒙,触目所及都是一片翠嫩的绿色,偶尔还能看到点缀着的花朵,让人的心情不知不觉间便舒畅下来。
秦小壳没坐副驾驶座,而是和秦克一起坐在后排。
小丫头眼睛还有点红红的,大概是觉得长大了还在老哥面前哭得稀里哗啦,有些不好意思,上车后就松开了搂住秦克手臂的手,也没怎么说话了,只是一直撑着小下巴,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秦克则忙着回复微信消息。
“老哥。”
“嗯?”秦克抬头,见秦小壳正看着他,神色有点小忐忑。
“今天这事能不能别告诉嫂子……我怕她担心。”
“晚了,你打电话来她就在我旁边,知道你出事了。刚才你嫂子就一直在微信里问我这事,她很关心你。”秦克扬了扬手机。
秦小壳嘟囔道:“我知道呀,所以才不想让她知道……嫂子心地太好,总是会操些没用的心。”
秦克倒明白妹妹心思,就是觉得这事有点丢脸和不好意思呗,所以点头道:“行,我会尽量精简些细节吧。”
秦小壳终于重新露出了笑容:“嘿,谢谢老哥。”
秦克伸手揉妹妹的秀发,温声道:“小妹,你以后有什么事多和我说,也别因为这事就不去上学了,知道吗?”
秦克清楚得很,发生了这样的事,哪怕有他后来的补救,但流言蜚语不会立刻就消失,秦小壳在接下来难免会有一段时间受到额外的关注以及异样的目光。
秦小壳闹别扭般转开了脸:“知道了,老哥你真啰嗦。”
“还不是你这丫头让人放心不下?不过,如果你真在那学校里呆着不开心,就和我或者你嫂子说,我们会给你换所学校……”
“不用。”秦小壳摇头:“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而且央美的老师专业水平很高,我在这里学到很多有用的绘画与上色技巧。以后我只在有课时回校,一下课就回家就行了。”
秦克无奈:“你啊……还是得在学校里多交些朋友。听说高中时你也没什么朋友,就和小玟关系好,来这边念大学后不住校,更是一个相熟的闺蜜都没。这样吧,这个周末你把同班的女生都约出来,我和你嫂子请她们吃顿饭,也让你与她们熟悉熟悉。”
秦小壳小声道:“我在班里也有熟人呀……而且嫂子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和闺蜜!”
“你嫂子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你出去玩出去逛街?她陪我约会都来不及。你还是得找些同龄的女生来做闺蜜聊心事陪逛街。”
“好吧……这事我听你的。老哥,我还有件事想求你。”
“说吧。”
秦小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秦克的神色道:“老哥……那个,如果我以后一直不找对象,爸妈催的话你能不能帮我挡着?我现在真的很讨厌除了老爸和老哥外的其他男生,当然,哥你不要误会,我也不喜欢女生,不会变成蕾丝边的。我只是觉得现在生活就很幸福了,天天住大别墅,可以自由自在的画画唱歌,还能和老哥及嫂子在一起,你们两个都对我那么好,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要强逼去自己和一个陌生的外人在一起?”
秦克知道经过今天这样的事,妹妹心里肯定留下阴影,原本就不喜欢与男生亲近,经过这事更是难上加难。幸而妹妹还年轻,只要结交的女生朋友多了,大概慢慢就会重新打开心扉吧。
秦克决定用缓兵之计:“可以,我尊重你的决定,反正你还年轻,未来一切都说不准。”
秦小壳眼睛一亮:“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是是,反正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你想交男朋友就交,不想就不交呗。我和爸妈都不是会强迫你做不乐意事情的人。你看,爸妈一直都觉得我们过得开心就好,你真一辈子不结婚他们大概也不会催,只在心里担心焦急就是了。”
“不管怎样,有老哥的支持,我就心里有底气了,谢谢老哥,老哥万岁!嘿嘿。”
听到这句久违的“老哥万岁”,让秦克一下子又想起小时候那个整天粘在自己身边的跟屁虫身影了,不由伸出手指弹了弹秦小壳的额头,叹道:“有时觉得你长大了,有时又觉得你还是以前那个未长大的小丫头。”
秦小壳“嘿嘿”笑道:“老哥,那我从现在到回到家前,再当回一个未长大的小丫头行不行?”
“你想干嘛。”
“就这样睡一会。”秦小壳像小时候外出坐车时那样,搂住秦克的手臂,枕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嗯,老哥的肩膀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温暖可靠。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秦克有些嫌弃地抖了抖肩膀,见没将这臭丫头抖下来,也就由着她了。
秦克心里明白,秦小壳今天是真的受到了大惊吓,才会有这样依赖亲人的潜意识举动。
坐在驾驶座上的卫菁旁听了这场对话,心里隐隐有些羡慕,她没兄弟姐妹,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孤单的感觉,但此时看到秦克关心妹妹的样子,忽然觉得如果自己也有个兄长或者姐姐就好了,疲惫难过时能有个依靠。
这种亲人间的温暖互动,确实是治愈心灵伤害的最佳良药。
……
送秦小壳回到别墅里,让她自己吃午饭,秦克也简单地对付了两口,然后便去清木大学的食堂门口等着。
只等了一会,迎接凯伦·乌伦贝克教授的车队便回来了。
凯伦·乌伦贝克教授已年过八旬了,但精神矍铄,腰身只是微微有点弯,一头披肩银发,戴着金色眼镜,看起来颇为严肃,给秦克的感觉有点像田剑兰院士。但她对宁青筠的态度倒是相当不错,一直与宁青筠聊着天,偶尔还露出微笑。
她说的自然是英语,说话的语速还挺快,英语水平差点的人都未必听得懂她在说什么,还好宁青筠的英语水平早就练出来了,在国际数学家大会上都能用英语侃侃而谈作学术报告,这样的交流自然不成问题。
邱老先生与爱德华·威滕跟在旁边,偶尔插上两句话,看着气氛还不错。
不过见顾伯钧校长及一众校领导们脸露苦笑,就知道四人在讨论着高深的数学理论,使得他们根本无法插话了。
秦克上前,先是惯性地搂住宁青筠的肩膀,然后才向乌伦贝克教授打招呼:“乌伦贝克教授,久仰大名,我是秦克,欢迎来到夏国。”
凯伦·乌伦贝克教授打量了秦克几眼,微微点头:“秦院士,我也久仰你的大名了。今天和你的妻子聊过,她非常优秀,你选择妻子的眼光很出色。”
秦克愣了愣,没想到宁青筠在路上就能获得凯伦·乌伦贝克教授的好感,更没想到自己最先被认可的,居然是选择妻子的眼光。
不是说这个凯伦·乌伦贝克教授是个典型的女强人,眼光很高吗?
不过秦克何许人也,马上脸露骄傲地说道:“是的,我也认为能有青筠相伴,是我一生中最幸运与最不后悔的事。”
宁青筠小脸微红,漂亮的黑亮眸子里却眼波流动,满满都是甜蜜,小手也紧紧地握住了秦克的手,用中文小声道:“在回来的路上,邱老先生和威滕教授与凯伦·乌伦贝克教授聊起了规范理论,我也参与到话题里,聊得还是挺开心的。”
原来如此,秦克见宁青筠俏皮地朝自己眨了眨眼,顿时秒懂。
规范理论是众多现代物理的理论基础,对于粒子物理、相对论、弦理论这些最前沿的物理研究来说,规范理论都是不可或缺的工具。
而这个规范理论正是乌伦贝克教授很擅长的一个方向,宁青筠在这个方面同样下过苦功,她和秦克在有关“杨-米尔斯方程”的论文里,就多次应用了规范理论,还对四维微分流形的拓扑理论进行了较大的革新。
而邱老先生和威滕教授对这个方向也是大行家,比如邱老先生就曾发表过关于在复N维流形上的稳定全纯矢量丛上存在厄密杨-米尔斯联络的论文,而威腾教授同样曾使用规范场论(特别是超对称杨-米尔斯理论)研究低维拓扑等数学问题,并发表过多篇相关的论文。
当然,他们会忽然提起这个话题,正投乌伦贝克教授所好,自然是因为威滕教授或者邱老先生先提出来的,毕竟宁青筠在数学上可比不上乌伦贝克教授擅长那么多的细分方向,无论知识深度与广度都有不少差距,但将谈话的方向集中到宁青筠曾跟随秦克深入研究过的规范理论,那无疑能尽展宁青筠的所长。
聊得开心尽兴,使得乌伦贝克教授对宁青筠印象大好也就不足为奇了。
毕竟论起规范理论,老一辈数学大宗师中怕没多少人能及得上邱老先生、威滕教授和乌伦贝克教授,宁青筠能跟得上他们的谈话节奏,本身就是实力的象征。
总之,感谢一下邱老先生、威滕教授就没错了。
……
有了前期良好的铺垫,使得原本抱着来一定“踩场子”心态的乌伦贝克教授在接下来的饭宴上倒是笑语盈盈,还与秦克也交流了不少有关极小曲面、调和映射、偏微分方程上的理论。
秦克对答如流。
现在他虽然距离数学之神的等级还有一段距离,但宗师级的数学知识已吸收完毕,当代数学大宗师中,他的知识深度广度与渊博程度更是无人能出其右。
但乌伦贝克教授不愧是国际最顶级的数学物理大师,与她的交流讨论,让秦克也获益良多。
乌伦贝克教授看向秦克的目光更是越来越惊讶,好几次忍不住说道:“了不起,秦院士,你比我预料中还要优秀得多。你与宁确实是最佳搭档。”
于是宾主尽欢。
结束了中午的饭宴,乌伦贝克教授先去了酒店休息,毕竟年纪很大了,长途奔波颇为疲惫,时差也要倒过来。
这些接待的事就不用秦克和宁青筠操心了。
此时春雨已停了,空气颇为清新,气温也在20摄氏度左右,最是舒适,秦克、宁青筠、邱老先生、威滕教授便在花园别墅区里散步。
秦克一手握着宁青筠柔嫩的小手,一手搂住她的腰,以防地上湿滑,宁青筠不小心摔倒。
邱老先生与威滕教授走在秦克的旁边。
邱老先生眉目舒展,微笑道:“凯伦是个很好的人,她的成就不只在数学方面,在鼓励女性学习数学、从事数学研究上也作出了很大的贡献。现在数学界男性占主导地位,并且难免有歧视女性倾向的文化氛围,凯伦一直是数学与科学领域的性别多元化的坚定倡导者,坚定地拥护并倡导女性学习数学。在她的影响和捐助下,米国终身从事数学研究的全职女数学家起码有五百多人。”
威滕教授也爆料道:“她这次应邀前来夏国,应该是想着劝小宁站出来,成为国际数学界上女性学习研究数学的新一代倡导者与引领者,算是传承和继承她的衣钵。毕竟她的年事已高,而想在学术界里推行真正的性别公平,确实也颇为艰难,哪怕到了近两年,女性获得数学奖项的比例依然远低于男性,这只能代代薪火相传。而小宁拿到了菲尔兹奖与诺贝尔物理学奖,无疑是最佳的人选。小宁如果愿意,不妨与凯伦多多亲近。听说你们夏国这里有所谓的‘师徒’文化,但在米国没这么多讲究,也不需要有什么师生的名义,只要志同道合就行。”
秦克与宁青筠对视了一眼,暗想这位老太太的志向倒是令人敬佩。
同时两人这才真正明白,为什么乌伦贝克教授对宁青筠如此另眼相看,想必是认可了宁青筠的实力后,更加动了想让她成为女性数学家的新旗帜的心思,以鼓励世界各国的女性打破性别的刻板印象,多多投身到数学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