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开始重拾理科以后,苏余天的生活便被那一个个公式定理挤满,几乎没有再这么堕落过,但这个下午,老师讲的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包括开始认真对待的数学课,他盯着一黑板的算式,脑子里全是赵宏博的脸,以及若晴的那句“余天,我好像治死人了……”。
若晴下午没有来上课。
苏余天不了解他们的世界,不清楚“法源”受损究竟会引发一系列什么严重的后果,但光听着“法源”两个字他便能了解到它的重要性。况且,他是亲眼见到若晴的症状了的,她冲进实验室的时候步子都不稳,地上还落了几滴鲜血!
她那样的状态,下午是不可能再来上学的了,但在一些人眼里,却成了对责任的逃避。
下课的时候,贺代贤红着眼眶便来到了最后一排,对着若晴的座位就是一顿猛摇狂锤。
“你不是很能行吗?!你不是你有办法吗?!是你害死了宏博!时不时!是你害死了宏博!!”
若晴桌子里的书被摇了一地,贺代贤似乎还嫌不够,她桌兜里的几支玻璃试管也纷纷滚出来,砸碎一地。然而贺代贤还嫌不够,拼命踩着地上试管的碎片,踏着掉在地上的崭新的课本:“我让你来我们班!让你来害人!!”
苏余天忍不下去了,一把把贺代贤从桌边推开:“贺代贤!你干什么!!”
贺代贤向后退了两步,撞到了后面的桌子,好在并没有大碍。但他的情绪显然没有被这一推控制住,稳住身体后又猛然蹿向前两步:“你什么意思?!”
后面出了事,同学们都围了过来,有劝架想把贺代贤拉开的,但贺代贤却毫不留情地甩开了他们伸过来的手臂:“你帮着她说话?你今天他妈给我一个解释!!”
贺代贤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如果不是后面的同学拉着,他几乎要冲上来和苏余天拼命:“你知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医院的医生说,她把他们全支开,自己进了手术室!她这不是明摆着要对宏博下手吗?!你眼瞎吗?!!医护人员说,宏博本来还能活十几个小时的!可她一出来呢?!她出来半个小时以后宏博就不行了!你说,她安的是什么心!什么心!!”
最后,这场要打起来的架是在郝晨渊从地理李老师办公室回到教室后才不欢而散,看着把手搭在苏余天肩头的郝晨渊,贺代贤狠狠地挥了两下拳头,却没再继续说什么,抹了一把脸,愤恨地冲出同学们的包围圈。
同学们用各种各样的眼神再向苏余天看了看,也默默散开。
苏余天在原地站了良久,耳边,贺代贤的话还在回响,他知道他刚才应该做出点什么回应的,但“赵宏博”去世的这个消息占据了他整个大脑,让他做不出任何有意识的行为。
他感觉郝晨渊的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才勉强给了他一丝自主的意识,缓缓俯下身子,捡着若晴桌兜里掉落在地上的书。
郝晨渊也跟着他蹲了下来,用近乎是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阵,最终也是沉默,伸手帮他一起捡地上的书。
望着书上的那一个个脚印,苏余天脑海中又陷入了一片空白,但大脑中却清清楚楚地刻着一行字,或许也就是这一行字指引着他刚才的所有行为——
若晴是无辜的!
赵宏博的去世,是全班同学心中的一块痛处,他也不例外。但是,若晴真的是无辜的!
她是被打断了手术才导致治疗失败的,她本来是有能力而且是必然能救回宏博的一条命的,无论是从道德角度还是法律角度讲,起码她都和赵宏博的去世没有根本上的关系!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的治疗方法真的不是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但那时的赵宏博已经危在旦夕,任何一场治疗导致的死亡都是情理之中的事,责任不能都推到若晴身上!!
书捡好了,郝晨渊帮他把手中那摞书一同小心地放回若晴的桌兜。教室前面,苏余天看到贺代贤正目光阴沉地盯着他,他又想起了手机相册里的那张合照,照片里赵宏博的一手是搭在贺代贤肩上的,但现在,再也搭不上了……
“晨渊……”他开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让郝晨渊多费劲才听得到,但声音中却有一种很难体会到的倔强,“刚才,不用你帮的……”
他理解贺代贤的心情,但……他不想郝晨渊是因为他才站在他这边的……
郝晨渊没有回应,和他挤在座位上坐在他的身旁。
纪秋雨和几个女生从后门走进来,她们的对话不由得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哼,以为不来上学就能躲过一切了吗?病假?说的好听!我看她就是在逃避!”
“就是!我看她平时就是在学校里给他们看点小毛病,逞逞威风,一到这种情况自己几斤几两立刻就暴露出来了!”
“还硬要逞能上!宏博的命就送在这种贱人手上了……!”
苏余天本能地握紧了拳头。他想站起来和她们争论,但他能怎么说?说她是圣域的医师,赵宏博的症状只有她能治了?
那些女生还嫌不够,声音越来越大,生怕别人听不见,骂得也越来越难听。
“我看她是城市里混不下去了,来咱们小地方逞逞威风!她还想治宏博的病!她就是看宏博活不过去了,治死也不一定是她的锅,过去碰碰运气!但宏博哥哥……呜……”
“秋雨你别哭了……我看那贱人根本就不会什么医术,就打着名号来咱们这边……博取关注!!赵班长受的罪……咱们一定要让她还!”
苏余天听不下去了,转身从前门冲出,漫无目的地在走廊里周游,猛然一回头,却发现郝晨渊跟在他身后。
听了那几个女生的话后,他就憋了一肚子火,虽然他知道他不能对郝晨渊发,但开口时语气还是带着几分愠气:“你也觉得她是那样的吗?!”
郝晨渊望了他良久,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郝晨渊!”
楼道那头,有同学在叫郝晨渊的名字。
郝晨渊不住又向他望了两眼,他似乎看到郝晨渊很轻地摇了摇头,应了一声,向叫他的同学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