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地区的这一天晚上,世界各地的人们,不管是生活在神州大洋彼岸的新约克地区的白人,还是位于凛冬半岛的约磨克人,亦或是身处在南半球南方陆地,甚至是处在更南边的南极之地的人们,不约而同的先后爆发了不明原因的群体性癫狂。
而造成这世界级巨大变故的源头,就出自一个奏响冥界音符的世界级小提琴家。
谁也没能想到,这音乐鬼才创造出的音乐竟然跨越了维度鸿沟,冲破了现实生物的枷锁,创造出了这如同恐怖疫病般的魔音之曲。
他的音乐不接地气,接通了地府,仿佛地狱幽冥的大门被打开,无数穷凶极恶的魔鬼争相出笼,附体现实之中每一个神经脆弱的人类,控制着他们的身体做出僵硬扭曲的手舞足蹈,疯狂撕扯着他们的声带和嘴巴,发出狰狞亢奋的怪异吼叫。
当一场全世界直播的演奏会变成了一场跨越时空传播的疫病,整个世界仿佛都动荡了起来。
“爸爸,这些叔叔阿姨他们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开始跳舞,不好好听音乐了呢?”在“热烈狂欢”、“人声鼎沸”的演奏会现场中,除了正在专心致志演奏乐章的海摩芬以外,只剩下一对打扮朴素的父女了,刚满四岁的小女儿坐在她爸爸的大腿上,天真烂漫的询问道。
李佳鸿从对现场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对女儿微笑道:“那是因为他们听得太入迷了。”
“可我也听得很认真啊。”听到这话,李雨柠顿时摆出一副有些不服气又有些委屈的模样,说,“那我是不是也该跟他们一起跳?”
“那大可不必。”李佳鸿当即摇摇头,摸摸李雨柠的脑袋,“这里太挤了,我们要学会谦让,把空间让给这些叔叔阿姨他们跳舞。”
“哦对,做人要谦让。”李雨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乖巧懂事的依偎在李佳鸿怀中,继续认认真真的聆听着这场音乐盛宴上的第一首伟大作品。
嗡——
倏然间,一道不知何种乐器发出的奇怪刺耳声横插进了这完美的演奏中,顿时让全世界为魔音而癫狂的人们顿住在原地,仿佛都被切断了神经,像是失去动能连接的机器,呆滞的站在原地。
这突兀的声音像是一个不礼貌的来客,强闯进了这个世界,打破了这场本该完美无缺的演奏会的序幕,让这场演奏会的主人海摩芬十分愤怒,让沉迷在这场演奏会音乐之中并还未丧失理智的人们怒火中烧。
几乎在那诡异声音闯入旋律之中的同一时间,世界各地都出现了渐渐强烈的空间扭曲现象,无数畸变的裂纹在空中盛开,那些空间把世界的颜色扭曲成了毫无规则的异彩和形状,来自异维的音符正是从那些不可名状的扭曲空间背后而来,它仿佛来自一个高傲的音乐天才,那天才在听到海摩芬对祂之音乐拙劣的模仿后,发出了无情的嘲笑,于是也举起了祂擅长的乐器,对海摩芬发起了反攻。
海摩芬气极反笑,无声的笑着,继续弹奏着他的音乐,将演奏会的第一部伟大作品《魔音》推向了震撼的高潮,像勇士的战吼一样,向隐藏在那扭曲空间背后的梦之宫殿的首席乐师发起了挑战。
“爸爸,那个像线一样的东西,好讨厌啊,它丑的就好像我们班小明画的画一样,小明说他不知道他自己想画什么所以随手乱涂的,它也是被随便一个随便的小明随手乱涂出来的,又丑又讨厌。”李雨柠捂住耳朵,从李佳鸿腿上跳了下来,气愤的躲着脚,目光灼灼的看着天空中扭曲的空间景象。
李佳鸿也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起身说道:“确实很讨厌,所以今天咱们走吧,这次先不听了,我们听下一场演奏会,等海老师把这丑陋的家伙打跑以后,我们就可以不受任何打扰的继续听海老师的作品了。”
“啊,还可以听下一场吗?”李雨柠大眼睛有光在闪烁,高兴的合不拢嘴。
李佳鸿笑着点点头,神秘的说道:“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爸爸啊,可是真的在现实中认识海老师的喔,我们还是朋友呢……”
闻言,李雨柠顿时对自己的父亲投来崇拜的目光,牵住李佳鸿粗糙的大手:“爸爸好厉害噢!”
“哈哈哈,我家宝贝女儿也不差啊。”李佳鸿把女儿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离开了座位。
他穿过一群翻着白目、浑身僵硬的人群,来到负责开启直播现场直播间的电脑前,关闭了直播软件后,随后才带着女儿离开了体育馆。
剩下的事情就不要带着女儿去掺和了,相信海老师能搞定的。
海老师既然之前能驱逐那家伙一次,那他现在就能驱逐那家伙第二次。
当直播间被切断的刹那,所有受到直播间魔音影响的人们几乎同时昏厥,力竭倒地,他们做着梦,梦里还在不断回放着他们听到的魔音的旋律,无意识的模仿旋律,紧跟着轻轻哼唱……
辛俊茂沉浸在两股音乐的对抗之中,难以自拔,左耳听着海摩芬演奏的《魔音》,右耳则聆听着那异维“乐师”的未知音乐。
两道不同的旋律在脑袋深处不断碰撞,让辛俊茂感到一阵大脑膨胀,他一会儿感觉是之音,一会儿又感觉是恶鬼哀嚎,两股声音正在疯狂挤压他理性的隔膜,都想要渗透进他的灵魂之中。
但在这两股强大的音乐魔力暴力夹击之下,辛俊茂惊奇的没有死去,理性的高墙仍旧高筑且固若金汤,两股音乐的力量竟然都没能冲破他本该脆弱的防线。
辛俊茂耳边听着“杂音”,眼里全是眼前沉鱼落雁的旗袍美人。
这时候,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旗袍美人的魅力,她的美足以惊天动地,让海枯石烂,她的美能够让人忘却一切,忽略一切。
因此,辛俊茂忘却了环境的危险,也完全无视了这扭曲诡异的环境,眼里只有女色。
“本来以为能听一场优雅舒适的演奏会,看来是没有机会了。”旗袍美人身处白皙的手,十指一会儿过分细长,超过脸长,一会儿纤细瘦弱如同枯槁,状似鬼手,这样一只古怪的手却偏偏让辛俊茂无比着迷,任由对方锋利的指尖在他脸上轻轻摩挲过,留下淡淡的血痕。
旗袍美人的指尖从额头轻轻划开,从额头到侧颊,最后落在脖子上,手势轻巧的在辛俊茂的脖子上轻轻划开了一个伤口,见红但不见致命,看着正呆呆注视着她的辛俊茂,笑呵呵的说:“你要来拜访我的家吗?”
“好啊。”辛俊茂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随后他起身跟随,跟在那身姿款款的倩影之后,被对方摆动的身姿所吸引,心痒难耐,即便看到倩影的肌肤内偶然间暴露出一根根失控的肉条,他也依旧面无表情的欣赏着,甚至为之情动。
旗袍美人引领着辛俊茂走出了体育馆的二层,来到了市民体育中心某处的井盖前,打开了井盖,带领又一个为自己的美丽而着魔的男人前往她位于翠竹市底下的地下王国。
人类音乐鬼才和“异维乐师”的对决还在继续,在魔音与怪乐的第一局对抗中,随着辛俊茂第一首作品《魔音》进入尾声也并未能扳倒“异维乐师”,怪乐的旋律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彻底拿下了这第一局的胜利。
海摩芬满脸潮红,青筋浮面,双目瞪出血丝,紧咬着牙关的缝隙里渗出鲜血,一次的落败并未让他产生任何一丝恐惧,他无声狂笑一阵后,忽然一甩琴弓,将琴弓扔在了地上,随后剥去双手的白手套,露出一对满是血肉模糊伤口的双手,先后换手拿琴,挨个把手塞进口袋中一阵捣鼓,让两只手都戴上了安装锋刃的铁爪手套。
海摩芬以爪为手,以刀为琴弓,然后开始了他下一作演奏的长篇乐章。
“此曲名为《诅咒》,好好听着吧,我的音乐要比你的更棒。”海摩芬咧嘴狂笑,笑容的弧度夸张到面部僵硬。
刀刃在海摩芬手中的小提琴的琴弦上划过,但神奇的是,不论海摩芬拉锯琴弦的手段有多么粗暴激动,然而琴弦却仍旧一根未断。
究其原因,还是这部小提琴的琴弦的材质极为特殊,是海摩芬花费高价从林凌的林中小屋中所购买的物品,这些琴弦并非是常见尼龙与钢丝,甚至并非是古典派最钟爱的羊肠弦,而是人发。
在买下人发琴弦时,海摩芬曾向林凌询问这些发丝的由来。
林凌笑着讲解到:“相传,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位多愁善感的美丽女子,她有一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她与情郎从小彼此喜欢,情真意切。某日,女子的国家与邻国不和,两国交战,战火连天,女子的心爱之人是个爱国志士,决定投身战场,与女子约定,在战事结束后,他就会立马回来娶她。
谁知情郎这一走便是一去不返,据说是死在了战场的屠刀之下,由于前线战事激烈,男人连具尸体都没能回来,就这样曝尸荒野。
女子伤心欲绝,决意剃发为尼,拜于佛前,日行三千叩,敲三千木鱼,撞三千钟,将爱恨情仇抛之脑后,静心向佛。
然而,比丘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多少春去秋来,她却发现自己仍旧无法感悟无上佛法,并不能从佛经中看出任何佛理,心有失落,于是向庵中德高望重的住持请教。
住持并不言语,只是带着比丘尼走向后院竹林,只见竹林中,一棵黑树拔地而起,卷如麻花,笔直而立,比丘尼走近细看,竟是一根根黑发,不由惊讶万分。
住持问到:‘你现在可知?’
比丘尼摇头不解。
住持轻轻叹息,将实情缓缓道来,原来这黑发树竟就是她当年剃度遗落在此的一根烦恼丝,谁知落地生根,越长越多,越长越长,渐渐成为一棵后院中的黑树,隐于竹林之间。
住持道:‘你每日行一叩,它长一分,每日敲一木鱼,它长一毫,再每日撞一钟,它长一厘,每晚它都会如花凋谢,归为发苗,周而复始。’
比丘尼沉默,似是顿悟,泪如泉涌,心中百感交集。
原来她一直没有放下执念,没有放下执着,她仍旧心怀过去,感念情郎。
这烦恼丝便是她的心境体现。
行叩,敲木鱼,撞钟,这些事情似乎是她诚心向佛的表现,但实则她每做一次都会内心煎熬,备受痛苦,她无法完全割舍自己的过去,只是故意将之忽略,做这些并不会让她真正的放下过去,烦恼其实一直都在增长。
而为何每到夜晚就会让黑发树重新变回发丝,究其原因是她每晚都会梦见死去的情郎,与情郎在梦中相会,与情郎在梦中缠绵悱恻,排解心中苦闷,愿望一成,心结自松,烦恼自落。
顿悟了这一切的比丘尼了然,决定暂离寺庙,化解其因果……”
当说到这时,林凌口渴停顿,端了一杯茶慢慢喝着。
在此期间,海摩芬对故事后边的走向发表了自己的猜测:“那个女子失败了吗?”
“失败吗?成功吗?”林凌解渴后,笑着说,“这得看如何界定了。”
林凌继续说道:“那女子最后死在了苦行的半路上,偶遇一伙山匪抢劫商队路人,她上前劝阻却反被一刀杀死,最后她回归地府幽冥,在地下见到了为了等她到来,久久不愿投胎离去的情郎。而在她死后,她留在佛寺中的那根头发就生长到了三千根,三千毫,从此不再生长了。”
海摩芬多有感慨,确实不知道这成功与失败该如何界定。
但总归他是知道了这人发琴弦的作用,人发琴弦为三千烦恼丝中的其中一缕的一段,尽管如此,也受用无穷,只要世间仍有烦扰,人发琴弦就永不会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