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平身体燃烧了起来,他体内的源自“不死孽物”的心脏狂跳着,《三阳动》的力量也流转于全身,他一个踏步,带着滚滚火焰涌向赤心子。“一气旋飞罩”运至贺平身前尺许,似利刃般的劲气,前进之中,像是投入茫茫大海之中,一触而没。地面上“砰”的一声,一团沙子已冲天而起,竟然足足有丈许高,如同从地底喷出的涌泉。这片沙尘起得极快,初时是直直一条沙柱,刚升起便一下散开,贺平眼角微眯,炽芒闪动,知道这沙尘之是障眼法,地底一股潜力陡然爆发,混在沙尘之中。这才是赤心子的真正杀手锏,从地下窜出的犹如电芒的死魔劫气,如炽光闪跳、似流蛇窜动,“一气旋飞罩”一搏不中,第二击从地下窜出。贺平身体微微一动,一脚踩了下去,他全身流动着焰光,熊熊烈火燃烧一卷一吸,就将电光炽芒吸入口鼻之中,见到这一幕的赤心子的瞳孔露出一丝错愕。气魂宗的绝学与《种魔》中的魇魔秘法发动,两种邪门秘法一前一后,上下交攻,却如同泥牛入海,在火光蒸腾中,化为无形。“这不可能!他如何能吸收了‘死魔种’?难不成这人已经修成了《种魔》中死魔的那一篇?”绿袍老人心神一震,终于意识到了,这个贺平城府有多深、天赋何等的可怕。‘三阳劫力……是那半片丹精铁符……他用了什么取巧的办法,掌握了不死孽物的手段……’心思此中关节,赤心子更为惊愕。“死吧!”贺平狞笑一声,飞扑而来,残存的衣袍扬起一片红云,疾身而至,他的右手捏成拳头,顿时冲天的火光便喷发出来,直接赤心子的身影笼罩在其中,被火焰吞没的赤心子蓦地抬起头来,他的双眼中惊愕之情更浓:‘真的三阳劫力!此子,究竟是如何规避那‘祭火之神’的意识同化?’疑惑间,意识的转动都稍显慢了一拍,三阳劫力诱发的滔天火焰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仅仅维持了不到零点一秒的时间,就听到一声“噼剥”的爆裂声,赤心子全身的绿袍炸裂了开来,身形化成无数符纸,被火光烧掉大半,却有几张飞散着飘动出去。“又是这一招!”贺平不是第一次接触到赤心子的手段,知道对方通晓一门奇异的遁法。“反正赤心子这厮也跑不了,杀不了服,先杀那老虔婆也没差!”他扫了一眼旁边的苗花婆婆,眸中赤红放光,双目中透射出一股威凛的煞芒逼向对方。苗花婆婆也知道厉害,她面色煞白,眼瞪如铃,蓦然怪叫一声“给我中!”,瞬间,其眉心竖瞳倏地张开,一道金色光芒一扫,贺平便被这道金色的“移魂仙光”刷过,动作一下子慢了下来。‘这是气魂宗的移魂仙光?’他并没有“销魂蚀骨、魂飞天外”的感觉,只是被这道“仙光”命中后,就感觉到四周的一切都开始变得缓慢——燃烧的火光、近在咫尺的苗花婆婆、飞散在空中的符纸,都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僵在那里。‘不对……这不是‘移魂仙光’,这是气魂宗的不传之秘‘大迁识仙光’!!’怔怔地望着身外这一切,贺平一下子醒悟过来,这应该是传说中的“大迁识仙光”,这种仙光能够扭曲人的时感,让人将一刹那间,神识沉入虚空之境,不受时空限制,在虚无的时光中参悟道法。然而,这门“大迁识仙光”若是用于对敌,就能够调整他人的感官,让人的时间感知变慢,一刹那仿佛化为永恒,除了自己的心灵意识还在,其他的一切都会陷入静止的世界之中。这一招很可怕,被仙光扫中的人,就算神魂强大,也会被扭曲感知,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令思考都被剥夺,就好像一尊木雕石刻,只能默默忍受时间的流逝。‘若是其他人,确实不好应付这门‘大迁识仙光’,偏偏是对上了我……’贺平在心中嘿然一笑,意识再度切换,另一个魂魄浮现上来,无视“大迁识仙光”扭曲时感的变化,自行操控起自己的躯体。“成了!”苗花婆婆唇角微瘪,心中一阵窃喜,谁知一个声音就在这时候响起。“老虔婆!”火焰之中,贺平的双眼倏瞪,光芒如炬,不等她回神,伸手闪电前抓。“赤心子,救我!!!”老妪尖利一叫,仓促间,也用不上气魂宗的邪功秘法,只能甩动袖子,放出薄如蝉翼、轻如纱的“一气玄遁纱”进行阻碍。贺平“哈”的一笑,火光一摧,非金非铜,散发出萤萤白毫微光的“一气玄遁纱”烧成飞灰。那尖锐五指宛如五把尖刀,发出刺眼眩目的红光,转眼又破开老妪周身的护体术法,刺入了她的头颅中。“死来!”手爪用力一撕。嘶啦!血雾炸散般向外飞溅,尚未落地,就被高温蒸发。老妪的头皮、脑袋自额头上方都被削掉一般撕裂开,这猛烈的一击,连带脑浆也轰的迸流一地。老妪的身子,突然弹飞而起,还在半空,就如同浸了油脂,轰的一声,就燃成了一团火光,坠在地上。“不妙啊!”老窑鬼嗡的一下,头皮都炸起来了,苗花婆婆一死,以自家三位弟子阳寿来维持的“三途恶业大阵”就受当其冲,受到那仙傀门人的威胁。“对了……赤心子,他人呢?”老人并没有在阵中看到其人,他回首一看,赫然发现原本站在外围的成志,还有那红衣女子都不见了,只是地面上有几行焦痕,数张烧了半截的符纸飘在地上,一路散向深潭的方向。“糟了!那老家伙见机不妙,带着那成家小子跑了!”老窑鬼嘴巴微张,眼皮连跳几下,他知道形势不妙,这三途恶业大阵还要依靠自己来维持,现在若是抛开阵法逃走,贺平一破阵,气机牵引之下,他自身必遭反噬。“一旦破阵,轻则重创,重则性命不保,再说得罪了此人,我也没得选了!”老人心底一发狠,袍飞身掠,便来到其中一个持着人骨竿,悬挂饿鬼幡的弟子身边。“徒儿啊,为师我也是不得已!”他轻叹一声,旱烟杆猛地一削,这名默默念咒,在维持“三途恶业大阵”的黄衫人,唰的一声,自脑门以上的骨肉,就齐刷刷地被削掉,头皮颅骨掀开后,就露出白红相间的脑组织。“一切魍魉,生死之神,男女之祥,冢墓之鬼,自今以去,斥走万里。若不如令,汝死万斩……”老窑鬼疾速念咒,拂袖一挥,旱烟杆用力一敲,黄衫人的半截脑袋,就如同一团凝固的油脂,猛地烧成一团青碧的火光。幽幽的鬼焰冥火亮起的瞬间,那黄衫人的身上也有一股蜡油的味道飘了出来。这人应当还有知觉,眼珠蓦然睁大,透着一股痛苦的情绪,面容也是极为狰狞、扭曲。这便是鬼哭派最邪门的“鬼点烛”秘法,施展其法后,人就算死了也要倍受折磨煎熬。轰!黄衫人受其“鬼点烛”秘法,全身的阳寿一股脑的涌入人皮长幡上,那饿鬼的模样也愈发活灵活现,全身颤动,似乎随时都要从脊骨炼成的长竿上挣脱出来。老窑鬼如法泡制,又连杀另外两名身穿黄衫的弟子,将其脑壳削掉,以脑为灯芯,施以“鬼点烛”的邪术。须知,他手下的这三个孪生弟子,是专门用来培养的“三途三恶幡”的司阴人。司阴人,也就是墓守,是为他人守墓看坟之众,鬼哭派的前辈高手一向以自身来饲养恶鬼,此举极耗阳寿,若阳寿将尽,就干脆化为鬼躯,名为“鬼宝”。“三途三恶幡”上的横死鬼、饿死鬼、烂疮鬼,其实是老窑鬼的三位师兄,这三人死后自封为“鬼宝”,就被老窑鬼赠予门下三位弟子。这三位弟子得了这“三途三恶幡”后,就要时时刻刻以自身精血寿元来供养这三张鬼幡,每强行动用一次鬼幡,就要消耗大量的阳寿,与其说是在“人养幡”,还不说是“幡在炼人”。只是须臾片刻,黄衫的三兄弟被蜡烛一样点了起来后,血肉就开始萎缩,一身精元气血都被厉鬼吸走,整个身子变得又薄又长,仿佛将变成一张人皮。反观那横死鬼、饿死鬼、烂疮鬼却得了血气滋养,一个个相继从人骨长竿上“复苏”了过来。横死鬼皮肤透着一股青灰色,后背被一根铁钩悬在空中,皮被拉紧,混浊的黄眼转动着,双手尖利的指甲长逾三寸,骨节咔咔的颤动着;饿死鬼的嘴被铁钩刺穿,如同吊起来的死鱼,乌青的唇,发黑的牙,吐出血红的舌头竟沿着裂开的嘴直坠了下来;烂疮鬼的右眼窝里穿过一截铁钩,它浑身遍布着各种天花梅毒脓疮,烂布袋般的身子一抖,全身血痂毒疮就掉落了下来,一时间恶臭难闻,令人掩鼻。这三鬼已然醒了过来,一个个发出低沉的笑声,三途恶业阵中,戾气、凶厉也在暴涨,倒卷过去,挤压起阵中越来越强的火光。嗡…阵法加速运转,一股强烈的透明雾气就化成场域,雾丝流转不定,速度不断加快,将三途恶业大阵封的如同铁桶一般,就连那阵中熊熊火光也变得模糊不清。“此人不死,我心难安!”老窑鬼下了决心,要将“三途三恶幡”演化到三鬼齐出,封其天门,闭其地户,今日不将这人炼死在阵中,自己也难以幸免。嗤嗤!一阵异响令老人瞥了一眼身旁的黄衫人,被施了“鬼点烛”的弟子,脑中的火苗滋滋晃动,火光诡异的摇曳。“怎么回事?”老窑鬼感到不解,他鼓动右眼以余光瞥向长幡上的烂疮鬼,这厉鬼整个身体,正在无声无息的燃烧,鬼笑也变成了鬼哭。“这……这种事……也会发生……”他又看向另外两杆“三途三恶幡”,幡上的两只厉鬼也兀自燃了起来。“大阵要撑不住了。”老窑鬼心中涌出一丝绝望,特别是当他看向三途恶业阵中,那浓厚的雾气屏障之中,浓烈的火光蓦然一敛,流转的焰芒仿佛闭合的花苞,紧接着,淡青色的光焰从中绽开,三阳劫中的始劫之力轰然迸发出来。“青阳一开,劫运自现。劫火洞然,大千俱坏!”随着一声长吟,火光刺破雾阵,灼烈的气浪猛烈吹动之下,人骨长竿上悬着三鬼相继燃成一团青焰,化为飞灰,残余的热浪鼓荡成风,一道人影破空飞来,好似冲出火光的流星。“你也给我去死吧!”青焰之力流转周身的贺平朗笑一声,隔空一掌拍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