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我要咬死你——”
人头腾空而起,朝着纸轿飞了过去。就在这时,一个纸偶带着一脸悲容,飞身拦住了人头的去路。
“别碍事!”
刀客的人头大喊一声,试图冲过去,纸偶满脸悲戚,右手轻轻一挥,一股灵光迸然爆发,只听“嘭”的一声,人头爆散开来,化成无数黑红的血水。
旁边的另一个纸偶手中提着一盏纸灯笼,绿盈盈的火光是一团咒火。
只见纸偶向上一提灯笼,一团绿磷火焰倏地从灯笼中飞窜,扑在血水中,将其蒸发着一团焦黑的印迹。
“蠢货,打从一开始你的演技就太假了。”
贺平冷哼一声,袖袍中的指间吊着几根细不可见的丝弦。
“正常人看到我这纸轿子,还有胆量过来求救,那铁定是脑子坏了。”
普通人看到一群纸偶抬着纸扎的轿子,来去如风的行进,只会当成是妖鬼出行,躲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跑过来求救。
贺平又不蠢,他随便扫一眼就看出这人有问题,当即就是赏了一发“密罗刀”。
密罗刀以丝线摧发,百步之内,削金摧玉不在话下,至于割首断喉也不过儿戏,隔空一击就把这刀客劈成数截。
贺平抬起眼来,看了一眼那名被杀的刀客来时的方向,是在村子中间的一条路。
“中间这条路,确实有生人的气息,看来胡马帮还有些幸存者,他们应当是被困在村寨里了。”
地面上隐约能够看到不少纷乱的蹄印,从蹄印的痕迹能够看出,似乎这支队伍是在这里绕了好几个圈子。
“胡马帮的看来真的失陷于此地,这趟他们想要逃出升天,恐怕是有些困难。”
他很清楚,寻常凡人进了游魂寨,那基本上等于是十死无生。
这游魂寨演化出一片鬼域,普通人陷入村寨之中,就算想逃也逃不出去,村寨的外围下了禁制,走到尽头处就会遭遇鬼打墙。
“那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贺平摇了摇头,便下令轿子走旁边右侧的一条路,至于胡马帮的那些人,生死与自己又无关,他怎么可能耗费精力去救人。
纸轿子掉转了個方向,朝着右侧的村路缓缓行去,鬼火般的碧焰灯笼,也由近而远,慢慢走入黑暗之中。
也就在纸轿离去的瞬间,数道苍白的人影从屋舍中、瓦檐上、门窗后慢慢飘移出来。
这些苍白的人影都有着透明的面孔,身形也是模糊不清,它们一个个目光幽幽地看向离去的轿子,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
村寨中的鬼魅们,已经嗅到了活人的生命气息,再无遮掩的意图,一个接一个的逐渐现身……
……
纸轿子走到一半,贺平就感觉自己被盯上了。
他心中一阵好笑,自己没找别人麻烦,没想到会有人想不开,敢来找自己麻烦。
“不,在这种地方,找上门的也不会是人。”
随着轿子往祠堂的方向行进,路过的街道两侧的土墙上,渐渐飘浮起一阵淡淡的微光,只是这种微光带了七分鬼气,街道未见明亮,反倒更幽暗了些。
“停轿。”
随着他一声令下,纸轿子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黑暗中的街头,突然涌起一团漆黑的气流,数道模糊的鬼影,拦阻住自己的去路。
这些怪异的人影紧盯着纸轿子,双眼如灯盏一般放出毫光。
掀起轿帘的贺平只消扫了一眼,就知道黑气中的鬼魅几如有形有质,并非寻常的鬼物,而是成了气候的恶鬼。
他不免冷笑一声。
“……冢中枯骨,也敢造次。”
“喵——”
屋顶铺着茅草的棚屋一角,传来一声幽怨的猫叫,有着四只毛蹄子,长着张猴脸,红眼绿鼻子的鬼怪,像是蜘蛛一样趴在那里。
咚咚、咚咚咚!
街边的一栋黑黢黢的空屋子里,摆着一口红棺材,棺材内传来诡异的拍打声。
“嘻嘻嘻……”
阴冷的笑声从棺椁底下响起,躺在下面的漆黑身影,将一双瘦骨嶙峋的爪子缓缓的伸了上来,搭在棺材底部,乌黑的钩爪在棺木上擦了几擦,划出几道深深的印记。
另一边,屋外的一株大樟树,伴随着一阵怪风刮过,樟树叶子在夜风中簌簌摇晃,宛如苦蝉一般紧贴在树干上的人皮,转眼就如同充了气般膨胀了起来。
“弃妇如今悔恨迟~君忆否当日凤凰欣比趣~又记否续负恩情过别枝~又情否旧爱已无身宿处~又念否有娘无父一孤儿……”
一口枯井中,响起了女人唱着戏文的声音,旋即,无数黑色的长发从井口里如黑蛇般蔓延上来。
阴风阵阵,群鬼乱舞。
轿子前面,抬轿的纸偶举止僵硬,脸上或哭或笑,给旁人一种阴森的滑稽感。
鬼怪散发的凶厉气息,如同环伺周边的群狼。
茅棚屋的屋顶上,猫瘊子舔了舔蛇一样分叉的舌头;
棺材铺里红棺材下,一团淡青的影子潜入了土里;
樟树上的树趴子睁开一双血红的瞳孔,透过树叶看向那顶纸轿;
枯井中的黑发快速蠕动起来,半个人头渐渐从井里冒出来,腐烂的面孔中闪烁起贪婪和残忍。
“找死。”
他心中很是不爽,右手笼在宽大的袖中,扣住丝弦,猛烈一挥,黑夜里干冷的空气中忽然刮过一声刺耳裂响。
哧哧哧哧哧!!!
几道灰色的细线划破长空,这是仙傀门的杀生术“密罗刀”,以无形弦激发的弦线隔空一震。
顿时,狂风就以纸轿为中心,四向刮卷,震的长草迸碎,泥石飞溅。
黑气中的几个鬼魅陡然一声凄厉惨叫,被数道密罗刀斩中,化成几缕烟气,飞快散去。
屋顶的猫瘊子忽地一跃而起,如同一只灵猫,当空扑了过来,只是随着惊人的风压在半空中爆开,大滩绿色的血水登时四处飞溅。
这怪猫顿时发出喵呜一声凄厉惨叫,只是这喵呜声更多的是呜,完全被压住了嗓子。
嘭!
重低音突然响起,院落外的半堵夯土墙被一击轰塌。
樟树恍如被刀铖利斧劈中,碗口粗的树干被扫断,藏在血影一闪,破空的刀风已经将这团血影拦腰斩成两半。
另一边,古井的方向,大片大片的黑发如波浪般朝着轿子位置涌去,黑油油的乌丝如蛇如虫,蠕动向前,却被几具纸偶拦截。
三具纸偶向前迈出一步,身形诡异之中,又透着几分滑稽。
它们提着灯笼一晃,鬼火般的萤焰猛烈涨大一圈,喷了出去。烧的大团黑发焦卷倒退,发出“嘶嘶”作声。
井鬼兀自受创,连忙将漫地游走的头发收了回去,游卷缩回井口的头发,就如同受伤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