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自身说的言语却总是自相矛盾。
有人说事在人为。
有人说知难而退。
有人说尽力就行。
有人说在所不惜。
···
人仿佛就是矛盾的集合体。
时而怜悯动物。
时而鱼肉动物。
时而憎恶谁。
时而同情谁。
问,这世上真的有纯粹的人吗?
是说,纯粹的善良,纯粹的恶心。
如果当了这二者之一,又是不是说真的就不会痛苦呢?
可作为人,这种事只能想想。
人生来面对社会就不可能纯粹。连些许动物都会在面对人给予它食物时乖巧,吃完后攻击对方。连动物都不纯粹,又怎样要求人变得纯粹?
“啪嗒。”
苏曜点燃第二支烟。
16号说的那些事,或许现在正进行着吧。
但于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连优夜在哪儿,准备去哪儿都不知道。
总归演技太差···
也不是,说到底讲那些话的同时就知道想要欺骗她挺难的。
激将法这种东西,说起来倒像是在搞笑了。
“呼——”
再吐出薄雾,苏曜拿起遥控器漫无目的找各种新闻。
时不时也看向窗外。
帘布逐渐失去光彩,天色暗澹了。
但终究没在电视或者手机上找到哪里有说月亮国火箭出了问题的新闻。倒是见到登月者6号成功升天。
见到那在屏幕上越来越小留下大串烟雾的东西,苏曜升起过一丝念头——优夜会在上边。
但马上就否定了。
先不说过程,就算她能藏在发射器里一起升空,那又能怎样呢?自己一个人冲向虚无缥缈的黑洞?
“呼···”
或许是吸了好几只香烟的缘故,苏曜愈来愈觉得屋子里的空气很闷,像是淤塞满了灰尘,令人感到不快。
所以,苏曜披上外套出门了。
外边的路灯已经亮起。
“叭叭,真的是那样的啦~”
“真的亲了你?亲了哪儿?”
“哪里都亲了唷,嘻嘻。”
“哪里都亲了?那家伙是谁,家在哪儿,叫什么名字,家里都有谁?告诉我···”
“···”
迎面见到一对父女,和脸色铁青的父亲对视了一瞬。又游移开。
见到那蹦蹦跳跳都着嘴卖萌的小女孩,苏曜偶尔也会想起自己的女儿。
小栗嘛···
如果小栗和自己说有男生亲了她,或许自己也会像这样父亲一样变得不冷静吧。
嗯,是自己的女儿那种性格可能还真会发生这种事。不过苏泽跟她在一起的话,虽说那小子皮是皮了点,但总归会保护妹妹的。
啊啊。
毕竟大家都因为保护妹妹死掉了,如果不是因为妹妹···
也没法这样想。
换做是自己,也一定会像他们那样去做。
望着有朦胧几颗星星的夜空,苏曜叹了口气。
是这样的。
现在自己在做的事和优夜当时做的没有不同。是来不及思考就会做出的决定,更是思考过后也仍然会去做的决定。
“是那边吧!”
“···”
才从所在的那栋老楼走了没十米,苏曜便看见有三四个保安气势汹汹的朝划分给老人和小孩休闲区域那边走。
也说不清到底是直觉还是太过无聊,跟着他们过去。
保安们到达的地方是稍微有些斑驳年代痕迹的滑滑梯边上。
有个小女孩就藏在下边。
一袭黑色的连衣裙,又将脸埋在膝盖里。
“喂!小妹妹,你是这里的住户吗?”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弄的身上这么脏,是出什么事了?”
“···”
几个保安是接到有业主打电话说看到滑滑梯下的监控死角有个怪人。一开始还以为是流浪汉什么的熘进来了,但现在过了一看好像完全不是那回事。
那张稚嫩的小脸抬起来,布满了泥土和说不清的脏污,脸颊边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泪水和那些东西侵染在一起。
“这···血?”
“喂!不要紧吧?!”
“先报警,报警再说···”
见到血几个保安都有些慌神,不过还算镇定。
“你先在这里···喂?!”
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在三人眼皮子底下熘出去了。
完全没搞懂,刚才明明还坐在地上,怎么突然就到背后跑出去那么远了?
在那个反向还有个男人。
——
苏曜远远的见到蹲在地上的小女孩,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
眼睁睁的看着她用超乎常人的速度绕过保安,朝着自己扑过来。
“···”
算是整个人直接投进自己怀里吧。
又仅仅攥着自己后背的衣服。将脑袋深埋在自己胸口。
早就看见了,是说在她冲过来之前就见到她眼角又渗出眼泪。
那是非常悲伤的眼神。非常无措。
很容易让苏曜想起自己面对无法挽回的事是那种心情。
对吧?
一定很难受,很害怕,很想找个可以依靠的存在吧??
苏曜能明显察觉到她娇小的躯体微微颤抖着,有温热的液体沾到自己的脖颈,又从领口淌下去。
她身上的衣服很脏。
看样子又去什么暗道里走过,也许还被人攻击过。闻到了血的气味。也眼尖的发现衣服上有类似弹孔的小洞。有像是被爆炸碎片烧焦和撕扯开的痕迹。
“···”
“你认识这个小姑娘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身上还有血。”
“我看还是直接报警吧···”
“先问清楚再说。”
几个保安马上也跟过来围着苏曜了。
“诶,你好像是那栋楼的住户吧?”
有个眼尖的保安皱起眉。
“啊,是的。我是那栋楼的住户。”
苏曜不着痕迹的用手臂抱住优夜的同时把她后边被攻击过的痕迹盖住了,“这是我女朋友,骑车摔倒把我的摩托车弄坏了,害怕回来被我骂就躲在这。”
“是这样?”
保安狐疑的看向缩在苏曜怀里的优夜,犹豫了会点点头,“我看你女朋友脸上好像有血,尽快带去医院看看。要我帮你打120吗?”
“谢谢,我这带她回去换个衣服马上就去。”
“行。小姑娘,再贵的摩托车坏了可以再买,但是人没了就真的找不回来了。我看你男朋友也挺关心你的,还是早点去医院看看,别到时候还这么年轻就留下后遗症。”
“给你们添麻烦了啊。”
“没事。”
几个保安摆摆手,离开了。
“···”
苏曜手游移着,放置到优夜脑袋上。捉弄这那两个像猫耳般重叠起的发丝。
“我就说再怎么样你应该也不会打算把我绑在床上等我饿死。”
“是早就回来了,察觉到我自己已经解开了,但是又不想回来见我,所以就缩在这种角落吗?”
“···”
“对不起···”
“大哥哥,对不起···”
“优夜做不到···没用。来不及···就已经发射了。”
松开手后,优夜驻足在原地。
眼眶已经红了,眼泪不停的溢出来。那是从没见过的,让人看了就会觉得可怜的表情。
那双童孔中也不再带着灵动调皮的神色,暗澹了许多。
“做到做不到都没关系。”
“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的心情。”
“哈···”
苏曜呼出的气在温度降了些许的夜晚,在路灯下形成白雾飘散。
把手放在她的脑袋上轻抚。
见到她的扑簌簌的流着泪,难免会觉得心疼。
“我又何尝不是和你一样的心情呢。”
苏曜微微抬高视线,可能视线也有些许模湖吧。
“我知道的。”
“很难过,面对无能为力的事实那种无力感。”
“总觉得一定要做些什么才好···”
“啊啊,是必须要做点什么,不管是有用还是没用。麻木自己,疯狂的逼迫自己。”
“因为不想陷入精神内耗,所以就在肉、体上拼命的折磨自己。”
“可到头来总归还是要面对现实。”
“优夜。”
“你啊···已经很努力了呢。”
苏曜尽可能露出柔和的笑容,轻轻的捏着她的脸。
“···”
和那双失去色彩的童孔对视着,然后靠近。
俯下身。
接触,和她触碰。
一开始优夜的嘴唇是冰冷的,完全没有任何温度。也不会做出任何回应。
但渐渐地——
打个比喻好比干渴而粘附着的咽喉,被水润湿了。
流过喉咙的水瞬间治愈了嗓子的干渴。
马上,只是这样谁都感到有些不够了。
仅仅是一点点进入咽喉的水,却让需要补充更多水分的身体觉醒了。
开始本能的寻求。
本能的去索取。
无法满足的心情。
如果…
没有某个能填满它的东西出现,它就永远无法被填满。
无论怎么喝都感觉不够.…
要汲取什么的心情,愈来愈强烈。
——
性算是低级快乐吗?
苏曜不清楚。
但有时候这类事物会让人短暂忘却烦恼。
被低级快乐麻醉当然不是好事。那种事物···如若沉沦下去取最终招致的结果只会是毁灭。
可又不得不承认,在这时候是相当份量的一剂良药。
苏曜一瘸一拐的走,优夜也踉踉跄跄的跟在后边。
看起来倒不像是优夜自己骑摩托摔了,反而像是苏曜和她一起摔了。
都缄默着。
又自然自然的在关上门之后靠拢。
“···”
唯独这次,苏曜再没瞧见优夜用各种伪装的表情和姿态戏弄自己。
只是期期艾艾的呆在身下。
微小又确有其事的回应自己。然而又能察觉到,她此时强烈的需要自己。
因为那双童孔从未移开视线,从始至今都注视着自己的脸。
没有笑颜。
泪水断了,很快又连上了。
是觉得她讨厌这样?想要做别的?
并不是。
是她主动变成现在这样的。
纤细的双腿也成了栏杆,阻拦苏曜停止。
——
结束后。
苏曜把优夜带到浴室,强行让她坐在小凳子上。
开始用花洒给她冲洗身体。
当衣服褪下后才能见到里面已经愈合的浅浅的红痕。有比手臂还长的。有指甲般大小的但颜色更深的。
对应的痕迹在衣服上都可以找到口子。
弹孔——
利器划过的——
爆炸碎片——
···
很难想象她到底做了什么,又招惹了什么存在。
但相比那种涉及一个国家说是最核心机密也不为过的地方,即便是优夜也讨不到好处。
苏曜从没觉得有了优夜就能天下无敌怎样。那是蠢话。
连优夜说到底都是通过人类才会存在的,又怎么可能简单的就能在人类世界里随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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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浴缸里的水放满。
苏曜家的浴缸很小,与其说是浴缸不如说是大一点的浴桶。
夏弦月的话进来非常挤,但是优夜娇小的躯体就刚刚好。以她坐在自己腿上的习惯,一点也不会拥挤,反而觉得很好。
现在也是,让她进去,自己也进去。维持惯例的姿势。
虽然没有言语,但优夜也不是真的就一动不动。
能看见她的尾巴游移出来,附在自己烧伤的脚踝上。说不出像是被羽毛拂过脸皮的轻飘触感。
接着又是强行拉扯出来的手背。
这些都被一一修复。
“大哥哥···”
听见她疲惫又沮丧的小小声音。
“还以为你真打算成为哑巴了。”
苏曜笑了下,在背后替她用毛巾擦拭尾巴。
“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呢?”
“不知道啊。也许也和刚才的你差不多,也许已经把我忘记了。”
“那···是怎样的世界呢?”
她缩起身子,斜靠着浴缸。
“和这里差不多吧。唯一不同的是那是真的,这里是假的。”
“真的和假的···”
优夜无神的喃喃自语,“大哥哥觉得很重要吗?”
“也许不重要。甚至真假之分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把两处地方都比作房间,现在便是因为在这里的房间无法见到未来,所以必须去另一个房间罢了。”
“姐姐···在那个房间,会觉得高兴吗?”
“···”
苏曜放下毛巾,“我希望她变得高兴。”
“···”
优夜转过脸,那略显稚嫩的脸上带着莫名的神色。
眼神也没之前那么暗澹,稍微灵动了一点点。
她又小又白的手探寻着,轻轻地攥着。
“星之所在,优夜不觉得好听。”
“嗯?”
“但,因为是大哥哥和优夜的回忆,所以觉得好听。”
“···”
唇不再是冰冷的。总算在这一刻恢复了些许温度。
接着。
从她那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索取。
“呜···优夜不想消失。”
“不要···”
“见不到。”
“···”
哭与完全沉溺在其中好似并不矛盾。
或者说如今抛弃了伪装调侃自己的心情的优夜希冀以真实的面目面对自己,又在自己这里探寻最真实的完全沉沦。
可即便光景如此热烈,苏曜还是感觉到了些许奇怪。
——
第二天,因为消耗了太多体力迟了很久才醒的苏曜看见了。
出门就能轻易的见到那副残酷的光景。
优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