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也就是一个小县城,秋仟逛了半个多时辰,正要打道回府,瞥见路边有一个贩夫捧了个木匣,木匣里摆着些珠宝首饰,璀璨夺目。
秋仟有心买件稀罕物去讨好夏奈尔,便停下了脚步叫住他。
那贩夫见有生意,赶紧跑过来,口中不住地说自己的货物如何如何好,又取出一颗珍珠,夸耀道:“你看,又大又圆,这是南海珍珠,从宫中流出来的。”
秋仟只是朝他手里瞄了下,冷冷道:“你当我不识货了,什么南海珍珠啊,这是淮河珍珠。”语气中带着讥诮。
贩夫一脸惊讶,捻起珍珠端详了一番,翘起大拇指道:“公子果然好眼力,我也是被蒙过了。”
秋仟也不理会他,取过一枝莲花玳瑁发簪细细端详,觉得做工粗糙,便放下了,又翻捡了一阵,并无心仪之物,负手就要离去。
那贩夫怎肯放过这桩生意,一把拉住他,道:“我看公子见识颇广,寻常物件看不上眼,我倒是有件稀罕物。”
秋仟将他手拂开,傲然道:“有何稀罕物,拿出来看看。”
那贩夫环顾四周,神秘兮兮说道:“真的是个稀罕物,我可不敢随便拿出来,在我妹子那里。”说着朝一处墙角指了指。
秋仟望去,街角站着个修长娇美的小妇人。贩夫招招手示意过来,小妇人点点头,笑盈盈朝这里走来。
那小妇人美目流盼、桃腮带笑,自有勾魂摄魄之态。秋仟饶是见过美女的,这时也不禁偷偷多看了几眼。
贩夫又四下瞧瞧,才轻声对小妇人说道:“将那颗夜明珠给公子看看。”
小妇人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漆匣,递给秋仟。
秋仟伸手去接,不经意间手指掠过小妇人的手背,顿觉玉骨冰肌、细腻丰润,不由得一时失神,身子也晃起来了。
小妇人满脸娇羞,低眉垂眸,拉长音调柔声道:“公子接住了。”
秋仟这才清醒过来,捧过漆匣。
贩夫让他打开漆匣,得意洋洋道:“夜明珠,公子可得细细看顾。”
夜明珠,古时称作“悬黎”,谓之“昼视之如星,夜望之如月”。
秋仟听到贩夫说是夜明珠,心中一动,寻思若真是夜明珠,就买来送给夏奈尔,这样夜晚光明如烛,做活也方便。于是他收敛心情,仔细观察那夜明珠。
这颗夜明珠若鸡蛋大小,通体碧绿,圆滑而润泽,隐隐发光。秋仟觉得这夜明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明亮,迟疑着说道:“这夜明珠颇为黯淡。我听说夜明珠发光,可照亮一室。”
贩夫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道:“夜明珠白天吸收日光之精华,夜间散发夺目之光彩。这里四周通亮,如何发光啊。”
秋仟将漆匣还到他手里,道:“我没看到它暗中发光,怎么敢买啊。”
贩夫点点头:“公子说的也是。”左右环顾了一遍,道:“这里无遮无掩,没法看出夜明珠发光。我们寻个黑暗处,就可验证这夜明珠是否发光。”
秋仟有些犹豫,未置可否。小妇人娇声道:“兄长,你就不要劝谏公子了。这夜明珠是贵重之物,公子也没带许多钱。”
秋仟被这话刺激了,面带愠色,在外衣的袖子里掏了一会,摊开手掌,是一块金锭,道:“怎么没带钱。只要东西好,钱不是问题。”
小妇人见状也是尴尬,脸颊微红,款款施礼,道:“小女子言语不慎,唐突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秋仟豪气的摆摆手,不以为忤。
贩夫看到秋仟手里的金锭,顿时两眼发光,急切地说道:“我们找家客舍,只需一间暗间,就可验看夜明珠。”
秋仟也是有意要买这夜明珠,便点头应允。
小妇人袅袅娜娜在前引路,秋仟跟了过去。小妇人回首嫣然一笑,等着秋仟赶上,与他一并行走。
秋仟有心搭话,小妇人只是低着头,一副那娇羞模样。秋仟窥见,不觉双腿打漂,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不多时到了一家客舍,贩夫与掌柜嘀咕了几句。掌柜眼盯着秋仟道:“我这客房不便宜啊。”
秋仟心想,这与我何干,扭过头也没理他。掌柜无奈一笑,唤来伙计将他们带去客房。
贩夫一边朝里走一边问道:“你可见过夜明珠?”
秋仟老老实实答道:“听说过,未曾见过。”
贩夫与小妇人相视一眼,转过脸继续说道:“这夜明珠古时候可是价值连城啊,如今也很少见。你也赶巧,前些日子有伙人打开了一座古墓,得到了这个宝物,后来又到了我手里。”说一起走进了客房。
秋仟走的有些累了,进去后就盘腿坐下,小妇人也在一旁跽坐。
这客房无窗,贩夫巡视一圈,屋里虽然昏暗,但门缝间还是透进稍许光线,便撇着嘴不住啧啧出声,颇为不满。
他在屋里搜寻了一会,也没找到什么可遮挡的东西,回头目光停在了秋仟身上,脱口说道:“公子的衣裳倒是厚实,脱下来正好可遮住光亮。”
秋仟还未答话,小妇人倒是羞红了脸,埋怨道:“你怎么能让公子脱下衣裳呢。”一双媚眼瞟向秋仟。
秋仟被这美妇看顾,一时心动,竟也有些亢奋,说着:“不妨,不妨。”解下外衣递与贩夫,自己只着一身单薄禅衣。
小妇人低垂眼帘,关切地说道:“公子切莫着凉。”
秋仟拍拍胸脯,道:“我且年轻,不怕冷。”小妇人斜睃他一眼,掩嘴娇笑。
贩夫忙乎了一阵,遗憾地说道:“这衣裳挂不上去,我去找店家,寻个屏风搬过来挡一下。你们俩在这里等我一会。”
小妇人闻言忸怩起来,瞄了眼衣着单薄的秋仟,脸上浮起红晕。
她迟疑片刻,将漆匣放在席上,推到秋仟面前,然后起身对贩夫说道:“我与你一起去。”又回眸一笑,
秋仟不由得心旌荡漾,目送她出门。贩夫在门口停了一下,回头关照道:“这夜明珠在暗中光亮夺目。你可先闭目养神,待会看时不伤眼睛。”
两人走后,屋里安静下来,秋仟凝视着面前的漆匣,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小妇人回眸一笑的风情,一颗心也便悬浮起来。
他伸手捧起漆匣,抱在怀里,闭上双眼。渐渐的,倦意涌起,昏昏沉沉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惊醒,揉了揉惺忪睡眼,觉着身子发冷,便双手抱胸,神色迷茫打量这昏暗的屋子,待低头看到滚到脚边的漆匣,才想起是怎么回事。
他觉着已经等了很长时间,搬个屏风不至于这么久,一丝不安掠过心头。于是捡起漆匣,犹豫了一会,终于决定将它打开。
他莫名惶恐起来,就闭上眼,右手哆嗦着打开匣盖。这时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便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呼出,又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如此再三,才睁开双眼。
漆匣里黑黢黢的,似乎有块东西,看不分明。
“怎么没有发光?”不祥的感觉越发强烈。他着实慌了,也顾不得许多,手脚并用爬到门口。
借着走廊透进的光亮,他看清匣子里装着一块乌黑透亮的石头,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少顷,他蓦地跳起,噔噔噔奔向前堂。
前堂冷冷清清,只有掌柜盘坐在案前翻看一堆木牍。秋仟冲过去趴到案上,喊道:“店家,刚才带我来的那对男女去哪了?”掌柜瞅了他一眼,摇摇头。秋仟吼道:“他们是骗子。”
掌柜见怪不怪,道:“你是外乡人吧?”秋仟点点头。
“被骗了吧?”掌柜拖着长腔问道。秋仟又是点点头。
掌柜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奇地问道:“怎么外衣也被骗走了。”秋仟一张脸唰的变成彤红,他悲哀地记起,他的金锭放在了外衣的袖袋里。
掌柜老于世故:“你这禅衣是用素绢做的,富家子弟吧?不骗你骗谁啊。”
瞧见秋仟羞愧难当的模样,他又同情地说道:“你们刚进来时我暗示过你,我这客房不便宜。你却不理不睬,以为自己有钱。还好人没事,就当破财消灾吧。”秋仟欲哭无泪。
“对了,房钱还没付呢。算了,你走吧。”掌柜大度的扬扬手。
秋仟只穿了一身单薄禅衣,不敢在大街上行走,专门绕道僻静的小巷,一路小跑回陶舍。
到了家门口,他佝偻着身子想蹿回自己的小屋,才走了两步,只听一声喊:“站下。”他暗自咬咬牙,无奈地转过身去。
秋翁、石敢先、曹掌柜、夏奈尔一众人满满的坐了一屋,每个人脸上都是诧异的表情。
秋仟寻思自己这般模样,肯定糊弄不过去的,没等他们问话,便坦然道:“我遇到了骗子。”
秋仟发现众人松了一口气,夏奈尔似乎还偷偷笑了一笑。
曹掌柜关切地问道:“人可受伤。”
秋仟“阿嚏”打了个喷嚏,没好气地说道:“没有受伤,受凉了。”
夏奈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石敢先皱着眉瞪了她一眼。她生怕忍不住又笑,赶紧起身出去。
不一会,秋仟也出来了,看见夏奈尔就要躲开,却她被叫住。
夏奈尔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疑惑地问道:“你遇到骗子被骗去些钱也就罢了,怎么连衣裳也被骗走的。”
秋仟窘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夏奈尔凑过来问道:“可有什么隐情。”双眸直视着他,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
秋仟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眼睛也不知朝哪里看才好。
夏奈尔心中暗爽,道:“我不问就是了。”终究憋不住好奇,不解地问道:“他们为什么单单要骗你啊?”
秋仟咬牙切齿:“还不是看我是外乡人,有钱。”
夏奈尔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捂着嘴,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秋仟瞥她一眼,冷冷道:“你要笑就笑罢。”夏奈尔终于忍不住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