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昨天上山的路不一样,眼前的小路是由一块块看上去就有些年岁的石砖层层铺就的,沿着它笔直往前走,就能看到石板路尽头的鸟居在林木的掩映下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好像,这里只是村民休闲的好去处,始终在以一种母亲般的慈爱欢迎着来这里歇脚的游人。
木朵现在知道,如果不来找常年居住在山里的猎人杰里斯,怕是永远也找不到真正的神社入口。
一行人走近了看,才发现,红色的鸟居上已经爬满了藤蔓,草木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的天然饰品,而走进神社,庭院中却远不如鸟居那般充满生机。
她的头脑中,首先出现的是“寂寥”二字。
庭院内本应是一尘不染,井然有序,可是,现在为其梳理着装的,也只有偶尔落入园中的小鸟。
“看来这里真的已经荒废了啊。”木朵感叹了一句。
“据说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人来打扫过了。”杰里斯说着,踢开了一个挡在路中间的扫帚。
凉子默默地抱胸双手摩擦,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冷啊。”
杰里斯稍微皱了皱眉,蹲下身来,对凉子道:“来,披上这个。”
他将自己的皮衣给凉子披上,牵起了她的小手。
“这里怨气很重。”木朵有些担忧地说道,“不过,明明是个被抛弃的神明,过了这么久,却还能这么宽容的接受生灵。”
“这也是狐狸的过妖之处,他还没有变成邪神,靠的就是他内心的正念。”
木朵又想起昨天和狐妖的交手,的确,感觉他并没有真的想要自己的明,那种程度的攻击,更像是和作为普通人的八时和作为巫女的自己开的一个玩笑,虽然木朵并不喜欢这种玩笑。
几人艰难的穿过庭院,来到紧闭的内门前。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积尘和木粉让几人产生了短暂的时空错乱感。
这房子里的陈设和布置很简单,一席供桌,供桌上放着一尊带着狐狸面具的看着是个少年人身形的石雕,底座还刻着一行字,“洲月岛稻荷神,仟禾”。
“这个小哥哥好帅啊。”凉子盯着石像看了好久,感叹道。
木朵也凑近看了看,没品出来,毕竟,没有看到脸。
她在房间里转了转,居然发现石像背后有一块足有一人高的石碑,虽然此时它是躺在地上的。
石碑上有字,但是,似乎是随着岁月的变迁,逐渐变得平滑,有些字已经看不太清,木朵低头去看石碑上的字,发现上面居然有着灵力的涌动。
木朵正打算用自己前段时间学的咒术去还原石碑上由灵力保存的信息,一道巨力突然扫过,将疏于防范的木朵打翻在地。
木朵睁眼,竟看见了昨天那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年,不过此时他正双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咳咳,帮忙啊!”木朵冲杰里斯喊道。
她见杰里斯无动于衷,甚至是自觉的把凉子拉到怀里来,蒙住了她的眼睛,不禁翻了个白眼。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老娘自己,于是,木朵一遍吐槽着,双手死死钳制住那狐狸妖怪的手,对抗着他的巨力,下肢却是猛地一跃,整个人翻身而起,将狐妖甩起。
这下,就是木朵反客为主了,只见她猛然抓住狐狸少年的手腕,将他甩至身下,一个漂流的闪身,就将他双手反扣,擒拿住了。
呵呵,老娘和相田凛子不知道玩过多少次摔跤了。
“想活命,就给姐老实交代,你是谁?为什么要偷袭?”木朵居高临下,一副反派的嘴脸,
身下的狐妖发出了莫名其妙的声音,似乎是声波上的攻击,不过木朵一用力把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了起来,他的声波攻击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别动,说话,我知道你听得懂!”
“你别动我床啊!”地上的狐妖用委屈的声音回道。
“还偷袭不?”木朵不依不饶,再次用力,疼的那位直叫唤,“姐,姐,大姐,别摁了,脸会烂的。”
“你要是敢反抗,后果是一样的。想少吃亏,就说实话。”
狐妖连连点头,木朵这才松了手,而前者,则是一脸委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自己红肿的脸。
她这一套操作着实把在角落吃瓜的那一老一少给吓得一愣一愣。
杰里斯知道木朵有一套,只是,没想到她会用灵力加纯粹的体术,直接进行一套流氓打法,这,着实和他印象中不苟言笑的巫者有极大的出入。
而那狐狸少年,则是整理了一下自己因打斗弄乱的衣服,唯唯诺诺地冲木朵道:“大姐,你要问什么?”
“身份?”
“洲月岛稻荷神,”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自己的名字,还是不说好了。
“你就是仟禾对吧?”没想到木朵下一秒就报出了他的名字。
他惊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普通人应该是看不到的啊!”
木朵没好气地说道:“你觉得,我是普通人吗?”
他无言以对。
“诶,等等,”仟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身上的气味,好熟悉。”
他嗅了嗅,惊道:“你是,昨天那个!”
“对啊,怎么了?有意见?”
“怎么,你还没走啊!”他欲哭无泪,“怎么还找上我了啊。”
“狐狸,”这时,在角落里的杰里斯大叔掏出烟斗喷出一口烟,唤道:“她不是除妖人,也不是个坏人。”
“老头?你怎么在这里?”仟禾又惊了。
“噗——”杰里斯晕了,“我以为你知道,只是想和她玩玩。”
“靠,她灵力这么强,我都没注意到你!”仟禾吐槽道。
“好了好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相田凛子,京都来的巫女。”木朵说着,伸出了手,以示友好,而后者则是警惕地后退,“你,你是巫女!”
“我没有敌意啊。“木朵无奈摊手,“好吧好吧,刚才事发突然,紧张了,下手有点重。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你很厉害嘛,仟禾!”
仟禾则是眼皮抽动了一下,不想理会她。
“对了,老头你带着怪女人来找我干嘛,昨天她见到我的时候,可是下死手啊!”仟禾说着,不自觉往杰里斯那边躲了躲。
杰里斯吐出一口烟,漫不经心的说道:“她说想见见你,我就带她来了。”
“我是随便就可以见了吗?”仟禾已经无力吐槽了。
“对了,”木朵看了一眼仟禾,后者则是一个激灵:“你要干嘛!”
“你认识海里那位吗?你的同事?”
仟禾挠挠头,道:“啊,我跟他不熟啊,要说的话,我也不承认他是我同事。”
“那你总认识吧,毕竟,都是洲月岛的神。”木朵继续追问道:“最近的海难是不是他搞的鬼?”
“我不能说,我可不想得罪他。”仟禾嘟哝着,似乎有了些不好的回忆。
木朵若有所思,道:“那我就当你的答案是肯定了。”
“我可没说。”
木朵想了想,继续开问:“好,那么,接下来,他的祠堂在哪,我要怎么样找到他?”
仟禾喊道:“喂喂喂,你不会要去收拾他吧,我劝你不要啊,虽然你很强,但是,他更强啊。”
木朵正色道:“这你不用管,你怕就怕,我受委托来解决这问题的,可不能知难而退,总是有方法的。”
仟禾看着木朵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道:“好吧,最近的事,是他惹出来的。”
他说着搬着自己那块石碑,坐了上去,准备开讲:“他本来就是邪神,靠人们扭曲的信仰存活,而且,常年供奉给他的贡品,也让他的力量更加强大、纯粹。”
“扭曲的信仰?”木朵问道,“是什么诅咒之力吗?”
“这倒不是,本来也是为了祈求风调雨顺,海上少些风浪,不过,有些人极端了,就搞些不择手段的陋习,也就是,活祭。”
一旁听着的凉子捂住了嘴巴。
木朵疑道:“活祭?是我理解的那种吗?把人送到海上,丢下去?”
“没错,而且,都是十三岁以下的少女。”
此话一出,杰里斯自觉握住了凉子的手,后者则是害怕的将头埋入他的怀里。
仟禾继续说道:“所以说,这其实是恶性循环,因为,年轻少女的怨气常年积累,海里的邪神力量逐渐强大,他可以任意控制海上的天气。”
“真是陋习。”木朵愤愤地说道,“那现在呢?过去这么久了,他的力量不应该和你一样因为信仰之力的消散变弱了吗?”
“喂喂喂,什么叫和我一样啊!”仟禾听了当时就不爽了,就要和木朵理论一番,还是杰里斯出面解释道:“他选择了神堕,他是邪神,神堕对他来说,是增强力量的唯一办法。”
“而我,选择被人类遗忘,牺牲自己,也不想伤害人类。”仟禾说着,脸上出现了自豪的神色,似乎想求夸夸。
杰里斯道:“不过,狐狸也受到了岛上妖怪的影响,可能是近几年村里的洲月教又复燃了,唤醒了海里的那位。山里的妖怪变坏了很多,狐狸也会受到他们的蛊惑,做些恶作剧。”
仟禾嘟哝着:“要不是我没有选择神堕,以我的能力,才不会受到这种小妖怪的影响呢。”
杰里斯看向仟禾,道:“我和狐狸做了约定,要陪他到最后一刻,不过,最近他也开始神堕了,所以,我一直都在陪着他,希望他不要变成那种会害人的妖怪。”
仟禾看了眼杰里斯,低头不语。
“我知道了,”木朵突然接道,“此妖不除,正神将陨,邪神当道,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不愿意看到的结局,这种历史的污秽,就由我来斩除。”
午后的阳光照在少女的身上,给她蒙上了一层光晕,在清冷的神社里,成了一轮小小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