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坐前席吧。”当嘉策城的工作人员问他们由谁去坐前席的时候,金睛子见无人说话,便这么说道。俞冬至和罗所思点点头,苏诩专心研究着椅子上的浮雕,也随便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步履轻快的女修从旁边走过,正好听到他们的决定,停下来揖礼道:“诸位道友见谅,是我们的会议安排有所不周,不然这种细节,按理说是应该提前通知你们决定好的——我是嘉策城政部主部,敝姓吴,道号夕还,敢问诸位道友是?”
“哦!原来是夕还主部。”金睛子端起礼貌的微笑,“我们来自乌河城。这位是我城交通堂的俞副堂主,道号冬至。这位是我的同堂同僚,苏执事诩道号异之。这位是我城明则堂罗执事,道号所思。在下道号金睛子,忝列谒外堂执事。”
他们五个人一通“幸会幸会”。很快吴夕还又步履匆匆地离开了。金睛子看她轻灵地穿梭于人群之中,时而与代表团的成员寒暄时而向会议组织人员交代什么的从容样子,忍不住说:“这位夕还主部,看起来挺厉害的样子。”
夕还主部的耀眼夺目正是这样显而易见。以她金丹中期的修为,能担任一部之主已是不易,更何况她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不输于任何一个修为在她之上的主部。和二十三城代表团都打过招呼后,她和其他几位来自不同仙城的执事坐到了前席主持会议。主会者们先是照惯例把事情的起因,也就是那起飞舟刮擦事故复述了一遍,然后开始请各仙城代表团坐在前席的代表陈述己方的立场。
金睛子边听边认真做着笔记。最先发言的,直接涉事的甲乙丙丁四城自然各个宣称责任不是自己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却说得振振有词。认为飞舟所属城负责的说既然这起事故的问题出在飞舟上,那就是飞舟所有城的责任;认为驾驶员所属城负责的表示事故都是人开出来的,好端端停在原地的飞舟可不会发生事故,所以无论是什么导致了事故发生,多少都有驾驶员的原因;认为目的城应该负责的也有,因为公交舟的票务收入,除了按每城飞舟和驾驶员的数量补贴给各个城府的交通堂之外,会按比例分配给各目的城。也就是说,一座仙城作为目的城的比例越大,在必要补贴之外获得的津贴也会越多——让拿钱的仙城来负责赔偿,很合理吧?
也有和乌河城的立场一样,支持最近出发城担负责任的,虽然数量不是很多。持此观点的仙城主要的理由是当公交舟在最近出发城停留的时候,出发城有责任对飞舟的性能进行检查,关于这项责任,他们还在州律里找到了一句含糊的说法作为聊胜于无的依据。金睛子一开始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公交舟在每个站点停留的时间那么短,怎么能要求每个站点都把飞舟的性能检查一遍呢?后来才想到原来他们所说的“最近出发城”指的是飞舟最近的一个长时间停留的仙城。虽然长生的公交舟系统昼夜运作,但对于单艘飞舟来说,每飞行两天都会有半天的停船休整时间,他们的意思是飞舟停船休整的时间内,所在城有责任对飞舟的性能进行检查。
乌河城所持的观点虽然也是最近出发城负责,但理由却和他们大不一样。他们并没有从道义上责任上论述责任“理应”归谁所有,而是在论述哪种归责方式有利于城际平衡。金睛子论述的大意就是,事故的发生是不可预料的随机事件,严格来说不能归咎于任何一个仙城,选择让最近出发城负责并不是因为他们负有责任,而是因为每个仙城作为最近出发城的概率相近,因此也最为公平。若是以飞舟所属城、驾驶员所属城和目的城作为负责方的话,由于不同仙城所拥有的公交舟、驾驶员和游客数量大有悬殊,无论以这三个中的哪一个为标准,都会有一部分仙城更容易为飞舟事故背锅,如果要把这次的二十四城协议推广到整个征州的话,那些财力雄厚,拥有更多飞舟、驾驶员、游客的大型仙城一定不乐意接受。
二十四城一番论述,再加上中场休息的时间,一个上午已然过去。主会者们宣布一时辰的午间休息开始。众人依次起身离场,金睛子也随着人潮向门口走去。因为坐在最内圈的前席,离门最远,她不可避免地被挤在了后面。在人群中挤了一会儿后,她注意到人群移动的速度似乎过于缓慢,又前移了几步后,她踮脚一看,才发现是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来了,众人都在纷纷掏出自己的雨冠。雨冠就是刻有防水阵法的避雨发冠。于是金睛子也掏出自己的雨冠提前换上。
好不容易挤到门口,金睛子艰难地透了一口弥漫着水腥味的凉气,扭头一看,注意到三位同僚都在屋檐下等她。“久等了。”金睛子边说边快步朝他们走去。
他们并排朝客栈走去。“下午就是表决环节了吧?”俞冬至问。
“对。”金睛子答道,“但是……”
“这个决议,今天肯定出不了结果。”苏诩接话,“不可能达到三分之二的,按上午的情况来看。”
在多个城府表决的时候,通常只有当持同一意见的城府数量达到总数的三分之二才能通过,若是没有任何一方达到三分之二,会议通常只能不停地拖下去,不同阵营的城府彼此说服,直到某一方占了三分之二为止。
金睛子掏出自己的笔记:“支持飞舟所属城负责的,七个;支持驾驶员所属城负责的,五个;支持目的城负责的,三个;支持最近出发城负责的,四个。还有五个城表态不明确。”
苏诩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烦死了,我想快点回去。”
“那你就努力说服别的城,让他们来支持我们呗!”金睛子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是很厉害嘛!”
苏诩没理她,斜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