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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双驴记

夜,漳州老街。
两台洒水车在老街两头水炮冲天,营造大雨滂沱的景象。
贺新和张志恒两人撑伞站在雨中对峙。
这里不得不说《云水谣》这部戏幕后创作团队美术、造型、服装和道具等部门的严谨。
比如贺新和张志恒都是一身黑色的学生服,头上戴着一顶学生帽,就是《精武英雄》中李连结饰演的陈真的那种日式风格的学生造型。
当时的年代,二战结束没两年,湾湾刚刚从日本人手里收复,这种日式学生服装的造型很非常符合当时那个年代的特征。
而且两人手里拿的雨伞,张志恒家境优越,拿的的是黑色伞面、金属架构的“洋伞”;贺新来自云林乡下,拿的是那种黄色油布、竹子结构的“油布伞”。
如此,尽管大家都穿着学生装,但从各自手里撑着的雨伞就能分辨出两人不同的家庭出身背景。
这时,摄影机就假设在胡同口怼着他俩。一心暗恋王碧云,时常跟个痴汉似的王家门口徘徊守候,没有勇气当面表白,只求看一眼心上人就满足的张志恒看到贺新从王家出来,一脸的羡慕嫉妒恨,尤其是看到贺新连理都不理地跟自己擦肩而过,不由出言讥讽道:“岳父岳母都请你吃饭了?”
因为王母察觉到了他和王碧云之间的恋情,而被王家刚刚婉言辞退的贺新原本就失魂落魄,他听到这话,站定脚步,沮丧地回了一声:“你听说过最后的晚餐吗?”
“最后的晚餐吃什么?”
贺新闻言苦笑摇头,他都懒得跟这个自作多情的家伙搭理,只是冷冷的讥讽了一声:“你永远不会知道。”
便埋头继续往前走。
“啊——”
一向以一个猥琐的暗恋痴汉示人,妒火中烧的张志恒终于被他的讥讽激怒了,扔掉雨伞,就朝他扑过来。
“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贺新一个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踉跄,手里的油纸伞也掉了。原本心情极度失落、郁闷的他,这一刻同样需要发泄。于是,两人便在雨中扭打一团。
“如果你要把信给她了,事情怎么会这样!”
“你给我放开……我告诉你,信已经被扔垃圾桶了,别做梦了,自作多情的傻瓜!”
“你骗我,还骂我!”
同时,两人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相互指责。
两人都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其实都不会打架,都是姿势很难看的王八拳,然后就是抱着一起摔跤。
“她出来了。”
突然贺新盯着旁边突然喊了一声。
剧情中这时王碧云跟着贺新饰演的陈秋水跑出来,不想却看到了这一幕。现实拍摄的时候,旁边啥都没有,毕竟王家大院还远在鼓浪屿上。
两人同时停止了动作,下意识的回过头,贺新赶紧一把搂住张志恒的脖子,匆匆离开。两个深爱王碧云的男人,都不想在自己的女神面前出丑,让她伤心。
“卡!”
这是一个完整的镜头,导演尹立直到演员全部演完才喊停。
只是他对张志恒的表演还是不满意,皱着眉头道:“志恒,你还是有些放不开,得大胆一些。”
“对不起,导演。”张志恒赶紧诚惶诚恐的举手道歉。
贺新也感觉到刚才在拍的时候,张志恒估计是怕伤到自己,总是缩手缩脚。便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志恒,没关系的,大胆来。”
说着,他还故意甩了甩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笑道:“下一条一定要争取过了,我可不想再淋的跟落汤鸡似的。”
张志恒知道贺新这是在鼓励自己,顿时面露感激道:“哎,我知道了,新哥。”
剧组在老街旁边租了几间房用于化妆、服装、休息和仓库。说完两句话,两人在工作人员簇拥下,赶紧进屋擦干、换衣服,再重新补妆。
虽说漳州这边的冬天很温暖,但晚上十度左右的气温,加上被冷水淋了半天,还是让人瑟瑟发抖。
好在剧组后勤工作很到位,屋里不但有取暖器,而且马上有茶水送上姜茶驱寒。换好衣服,补完妆,稍微调整一下,然后再继续第二条。
……
“咝——”
贺新洗完澡,照着镜子,在自己的下巴处受伤红肿的地方细细涂上一层绿色药膏。这是导演助理李扬塞给他的,据说是这货上半年去泰国旅游时带回来的草药,对蚊虫叮咬和肌肉红肿有奇效。
贺新有点吃不准,不过抹上之后,顿感一股清凉,疼痛感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相比徐弱轩、张志恒、杨贵媚这些港台明星依旧住在厦门的五星级宾馆,他嫌跑来跑去麻烦,就直接跟剧组一起挤在漳州老街附近的一家没有星级的宾馆里。
其实他对住并不太讲究,只要干净就行。
今天这场雨中的打戏最后还是拍了四条,瞧尹立那意思,如果不是没有戏服换了,肯定还得再来两条。
在漳州老街的戏份明天还有一场他和张志恒的对手戏。两人打了一架,解释开了,多少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
所谓不打不相识,然后两个情敌化敌为友,这些是情节都是影视剧中惯用的套路。
可能是因为拍了打戏,脑子还比较兴奋,一时半会睡不着觉,他躺在床上,拿起摆放床头柜上的那部《双驴记》的小说打印稿翻开起来。
先入为主的印象很重要,就比如有部《我是演技派》的网络小说,其实写的很精彩的,作者也非常用心,可能是一开始人设不太讨喜,主角有些不太符合爽文的套路,以至于个别见习读者发表种种恶评,导致很多读者看了评论之后被带偏了节奏,都没看小说,就第一印象发生了偏差,使得这本书的成绩一直不是太好。
贺新同样也是如此,他打一开始就对这部从未听说过的《双驴记》的中篇小说没放在心上。只不过这次出来的时候行李是女朋友帮着收拾的,她把《双驴记》的打印稿连同《潜伏》和《云水谣》的剧本都放在了一块。
因为《潜伏》的改编难度很高,他一时半会还没腾出空来根据自己印象里关于原版《潜伏》的人物结构和剧情框架做一个梳理,所以暂时先放一放。
而同时他也是抱着催眠的念头,翻了翻《双驴记》,结果一看居然就看进去了。就象《我是演技派》一样,建议新读者不要看评论,第一印象往往很具有欺骗性,还是读一读正版的小说,肯定会跟此时的贺新一样,找到惊喜。
这本《双驴记》他已经读了三遍了,记得第一次一口气读完的时候,让他毛骨悚然,那天晚上压根就没睡着觉,导致第二天拍摄的时候,难得出现精神萎靡而频频NG。
这是一部描写一个知青和两头驴的故事,主人公马杰和两头驴黑六和黑七的恩怨故事。
用句显得比较有文化一点的话来形容,就是这是一部现实魔幻主义题材的小说。以驴性描写人性,通过人和驴一场不无传奇色彩的斗争过程,巧妙地挖掘出了特定时代人性世界的的扭曲和畸变的情况。塑造了一个具有人性深度的知青形象和充满人性的驴的特性。
之所以说让人毛骨悚然是因为书里这两头驴是精灵是魔鬼,它们不但能听懂人们的话,而且还能审时度势权衡利弊、甚至是睚眦必报。
马杰因为对黑六的一顿鞭打,导致了黑六不能再交配,随之失去了它做为种驴的特殊权利,这头叫黑六在背人中为交通工具骑的时候,它居然认为是奇耻大辱,报复式弄断了村主任的一条腿。
当初看到这里时,贺新的心就不由咯噔一下,黑六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居然选择了自杀。
这是一头驴么?
黑六自杀未遂,最后难逃被宰杀的命运。但马杰对它举刀的时候它居然笑了,脸上皱了皱,眼角出现了一些细碎的鱼尾纹,当驴头掉在地上的时候还是这样,象是挑衅又象在冷笑……
故事到了这里本来就应该结束,但是万万没想到那头叫黑七的驴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更恐怖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黑七对于兄弟的死选择了报复,它先是故意啃断了马棚的柱子引发了大火,差点把马杰烧死。后来又故意把炭灰车倾倒在井里嫁祸给马杰,这时候马杰才看到这头驴也会笑,和黑六一样的笑。
对于马杰对黑七进行了鞭打和烫嘴巴等报复,黑七几次痛下杀手。几次翻车也差点要了马杰的命,就在将要被宰杀的前夜,这头叫黑七的驴居然滚了一身的油,跃过火堆点上火要和马杰同归于尽……
最后被烧成一副白骨还站在雪地里……
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马杰当在着黑七的面杀了它的兄弟。
这特么还是驴吗?
在说一个人笨的时候,往往会说:你这头蠢驴!驴一向是笨的蠢的代名词,可在书里却成了精灵成了魔鬼,有着人性恶的一面。
说实话,当一口读完第一遍的时候,贺新就喜欢上了这本小说。
对于知青这个群体,他一点都不陌生,除了原贺新的老爹就是知青之外,他曾演过的《小裁缝》、《美人草》也都是知青题材,而且这两部电影的编剧和导演也无一例外都是知青出身。使得他对驾驭这种知青角色可谓信手拈来。
但更重要的是这种现实魔幻主义风格的题材实在是太难得了。用句提升逼格的话来形容,就是跟现在满大街都是盗版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被誉为世界文学大师的马尔克斯的作品都是一个风格的。
难怪小豆丁会如此热心,甚至第一时间就把这部小说的影视版权给拿了下来。这里贺新不得不为小豆丁点了赞。
之后他又通过电话跟小豆丁就《双驴记》改编情况进行了一番了解。
但是得到的消息却挺失望的,原来她一开始想请娜姐担任编剧,虽说娜姐也很喜欢这部小说,但客观情况就是人家身怀六甲,预产期都还不到一个月,而且即使生产了,还得坐月子、哺乳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腾出空来。
后来她又想找岳晓军,但小军眼下还在拍《石头》,同时贺新并不认可岳晓军能够作为编剧驾驭得了这种题材。
就象《小裁缝》、《美人草》那种,编剧必须要有知青的生活。
他一开始还想请小说的原作者来担任编剧,毕竟人家作为原著作者曾经也是知青出身,对于小说所描写的时代和地理背景,都是作者亲身经历的。
只是没想到这位名气不大的天津作协的专业作家还挺有性格,竟然婉言谢绝了。回复回来的理由有两条:第一,小说和影视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两个女人,当他真正的深爱上这一个自然就会排斥另一个,他不是一个泛爱主义者。
第二,当他在这部小说的结尾敲出最后一个句号时,关于这个作品所要说的话也就全说完了。他认为就自己的功力和能力而言,已经完美,如果让他再用其他形式将这个故事讲述一遍,他承认已经无能为力了。
听到这个答复,不由让贺新对这位叫汪松的作家肃然起敬。因为他的谢绝等于是主动放弃了很大一块的经济利益。
而这恰恰说明他对这部作品是真爱,同时贺新也明白,汪松这是在委婉的告诉他们,希望能够把这部作品改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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