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谕选这个地方也是很精髓了。
静安区在后世的上海什么地位不用多说,属于核心几区之一,房价动辄就是十个达不熘起步。
不过目前确实静安区的西南角那一块,还真是荒地一片,也不属于租界,只不过租界的道路确实修了过来。
道路能修过去,也有那么一点是由于哈同老婆罗迦陵的缘故,她非常笃信佛教,经常要去趟静安寺。
再过几年,这块地即便名义上不属于,但基本就会成租界实质上的一部分。
在这种地方建学校,由于不是完全属于租界,还是有一定的自由度,算是一种“灰色”地带。
但很快洋人也会跑到这片地,毕竟便宜啊,又不是所有洋人都是有钱人。
即便几十年后日寇发起淞沪会战,日本人前几年也不敢明目张胆动租界。
了解四行仓库的肯定知道。
但战争中其实也是有一些炮弹落到了租界。
而到了1941年珍珠港事件后,日本与美国彻底撕破脸皮,才公然占领了租界。
这中间起码有不少缓冲时间,可以进行转移。
当然,除了这块地,也有紧挨租界,价格又更便宜的地方,就比如上海公共租界东区的边上。
公共租界东区也就是今天沿着上海平凉路一直到最东边,与黄浦江一起包住的这一片。
在这条路的北边,就是紧邻租界的地区,尤其是最东北方向,一亩地只有一二百两。
不过距离目前的上海中心实在太远。
——当然喽,那地方到了100多年后,就不得了了。
但李谕可等不了那么久,他还是要考虑最急迫的眼前问题。
现在看,李谕选的地方已经是最优解,距离当下的上海中心非常近,各方面也算比较便利,而且未来用不了几年,周边地段就会发展起来。
哈同勐吸了一口雪茄:“这个数字你确定?”
李谕说:“我确定。”
哈同又沉思了一会儿,那块地对于他来说完全就是空手套白狼的一桩买卖,确实还不属于租界,以后出了问题风险也是李谕担着,自己没什么风险。
现在租界的领导机构叫做工部局,相当于租界政府。
工部局又由董事会领导,董事会一般有九名董事,可以理解为租界最有权力的九个人。
哈同正是其中之一。
以后工部局董事会其中还会有华人当董事,也就是所谓的华董。
比较着名的一个华董就是上海滩杜月笙。
哈同是地产商出身,对房地产相关的事情最熟。
他明白,卖那块地需要走的手续并不多,反正不是租界的,省了好多麻烦。否则这么大宗的买卖,工部局董事会光审议就要好久。
最关键的是,可以用来再试探一下清廷的态度。
想通这些,哈同心中的思路就清晰了:“你要的数额不小,虽然可以给你把价格适当压低,但考虑到管理成本,我最低只能给你按460两,而且这只是地价,另外还有土地税、契税、所得税,今后定期还会有印花税、增值税、营业税等。”
毕竟是租界,在税制这方面其实已经和后世没有太大区别。
如果算吧算吧,完整的税要占到百分之四五十,这是初期的,以后那些定期的税还不少。
而且再往后,租界的各种税多了去,什么附加税、教育税、地方教员税、董事会经费、自治费、中用费……
反正租界工部局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单单一项最大头的增值税放在那,就不怕以后地价如何上涨了,涨价的部分最低也可以再收20%的增值税,不过这个税种在清末民初是十年收一次。
所以20亩也几乎是李谕的上限了。
李谕知道不能和他太讨价还价,于是说:“我接受这个价格。”
李谕当然肯定知道这块地以后用不了多久就会大幅上涨,而且哈同嘴上说460两,至于他如何与工部局的董事分就是他自己的事情,多少也该给他留点操作空间。
哈同却没想到李谕这么痛快,毕竟买那块地本身就是个风险投资,李谕又不想投资,鬼知道建学校能挣什么钱?
但哈同作为一个犹太人,客户想做什么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赚到钱才是第一位的。
哈同说:“既如此,我们可以订立合同,后面的手续不用你来跑,我会一手操办。但水电要通过去的话,这笔钱就要另算。”
李谕知道这是哈同立个名目再要点好处,反正也并不熟悉工部局如何操作,只能把这件事交给哈同,于是说道:“没有问题,水电当然需要,价款您按照行情定就是。”
不成想今天随随便便就促成了一笔大买卖,哈同高兴道:“先生真是大手笔,不愧是震惊西洋的人,您今天可以说也震惊到了我。要不要顺手也置办套房产?您这块地皮开发恐怕要花上一段时间,总归要多跑几趟上海。”
李谕随口问了一句:“现在上海什么房价?”
哈同说:“如果你想买南京路周边,差不多一处房子一万来两。”
李谕肝都差点吓出来,这只不过只是一处房子,按照现在的建造模式,这种房子一般是三四百平方米,也就是一所房子就赶上租界边20亩地!
开什么玩笑!
于是李谕强忍着说:“其实我来得也不多,租房子也是极好的!”
哈同又说:“那也没问题,现在周边做房屋租赁最好的就是我的哈同洋行。”
好吧,竟然是两边通吃。
其实多年前哈同这家伙就瞅准了现在上海租售比失衡的现象,盖的房子大部分都是只租不售。
反正如今上海的房租也很高。
后续诸如鲁迅等人都是饱受上海高房租高房价的折磨,鲁迅日记里就说过租个带院子的一个月就要160大洋,远比北京贵多了。
关于房租,很多二十一世纪在上海租房的朋友感受其实与100年前木有多大区别……
所以如果是从现在——不对,还可以再往前推20年——从中法战争后开始观望上海楼市的话,观望100多年也看不到降价的那一天了。
后世北京和上海房价不相伯仲,但如今差距真的有好几倍之多。
至于上海房价这么高的原因,和后世一样,当然就是炒作。
英国如今对上海的投资五六成扔在了房地产上,能不炒起来吗。
虽然李谕知道如果真拿出一万两买房子,在二十年后就会涨到四万两左右,接盘侠也基本都是些洋人。
甚至不用那么久,仅仅五年后,南京路就会迎来一次大发展,房价就很差不多会涨到两三万两。
但他现在实在也没有这个闲钱。而且地都买了,自己多建个公寓楼它不香吗。
哈同很快拿来一份合同:“你看一下,里面具体的土地面积还没有写,但其他条款都没有问题。至于土地,我们明天就可以去实地看一下,静安寺周边我还是很熟的,那边我全都跑过。”
作为上海第二代大地产商,对于租界里的土地情况,还真是他最熟。
商量好第二天的见面地点后,李谕就先行告辞前往商务印书馆张元济处。
张元济在看到李谕的讲义手稿后,心情很好:“你的效率真是太高了!如此的厚度,我感觉都可以分作三到四年进行教学。”
李谕又拿出一份数理讲义的补充稿件:“这里面是我对西方数学符号的一些介绍,作为入门材料十分有必要。”
“先生考虑实在是周到!”张元济道,“好在现在新学堂都有教授英文,想必接受程度会好一些。”
李谕说:“目前确实只能在一些同时教授英文的新式学堂中推广它们。”
李善兰那套天干地支代替数学数字符号的东西确实太麻烦,关键对于数学的后续教学非常不友好,尤其是有志于留学的,外国人可不用这套文字符号。
张元济说:“我这段时间看了看,你的数理讲义也可以分作两到三年进行讲授。”
李谕说:“之后我还会继续补充,争取一直到高中,哦,大学之前的数学、物理内容都编排出来。”
现在能学完整后世九年义务的内容,就足够上大学了!
张元济补充说:“别忘了还有化学。”
“放心,”李谕说,“都会给你整理出来。”
短期内能做出来最初级的内容就行,毕竟新学堂的学生们也要学好几年哪。
次日,李谕按照约定直接来到了静安寺外面等待哈同。
静安寺在后世最出名的可能就是它与周边繁华的格格不入以及全国最贵寺庙的称号,——周边的房价都在15w左右,静安寺这块地价值接近30亿。
开门万丈红尘,关门山水之间,有那么一点繁闹都市中独自盛开的孤独莲花般的感觉。
反正后世的静安寺非常之奢华,看起来就金碧辉煌,据说护栏用的都是汉白玉。
当然静安寺屋顶虽然金光闪闪,但真不是黄金做的。叫做铜瓦金顶,也就是铜合金,好处就是不会生锈,历久弥新。
没多久,哈同就与夫人罗迦陵开着一辆小汽车过来了,这也是稀奇玩意,整个上海目前都没几辆,还属于绝对的顶级奢侈品。
而且就在今年,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才刚刚颁发了正式的汽车牌照。
“李谕先生,想不到你比我还快。”哈同下车后说道。
李谕道:“我也刚到。”
“我们去看看吧,”哈同指着前方,“就在那边。”
哈同夫人罗迦陵则说:“你们去看,我要进去给佛祖诵经。”
虽然犹太人并不相信佛教,但哈同还是比较尊重夫人的信仰,像模像样地说道:“我佛慈悲,愿普度众生,阿弥陀佛。”
李谕当然不信佛祖真的能解救苍生,连众佛都不平等,又何谈众生平等。
他觉得这种信仰最好的作用还是让人心中平静,对个人的修养有作用。至于所谓解救世人的“大乘佛法”,恐怕只存在于《西游记》中。
反正李谕看罗迦陵一身穿金戴银的,只能感慨,佛度有钱人啊。
在他眼里,求佛不如求己,唯有实干才能兴邦。
走到所买地的周边后,李谕发现还真是一如想象的荒芜。
虽然20亩地听起来不小,实际上面积并不大,差不多也就是个普通中学那么大,而且还是面积不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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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以李谕目前的财力,只能先买这么大,有个落脚点,以后再继续购进便是。
而且现在的学校招生规模不可能太大,没必要一上来就买太多地。
关键就算是有钱,一次买太多也会引起工部局过多关注。
以后的长远规划自然是起码两百亩起步。
此外,李谕想着差不多也快到了美国退还庚子赔款的时候,如果可以争取到一部分,那就非常棒了。
美国并不是庚子赔款里占据大头的,但这笔钱依然不少。
总之,李谕的想法还是比较多的,提前占个坑位,总归是有必要。
哈同说:“昨天我已经安排测绘员丈量过,这片地整体是二十二亩半。”
李谕两边望了一眼,差不多是个100x150的地段,倒是挺方正,“看起来还不错。”
“当然不错,”哈同说,“我听闻中国有句话叫做晨钟暮鼓,此地距离静安寺如此近,真是个好地方。”
哈同自然是要多夸一夸,但是李谕心中想的与他也不太一样,于是顺着说道:“哈同先生还懂中国的成语。”
哈同说:“我在中国居住这么多年,如果还不会说成语,那真是太对不起我的智慧。”
看过地皮,哈同就可以完整填好合同,李谕再看了一下:
22.5亩的地价是两;
税金3600两,
通水电的费用是3000两。
合计两。
但这次只需要先交地价的一半以及通水电费用就可以,哈同还要跑完相关的手续,快的话也要两三个月。
所以实际李谕只交割了8175两,并拿到了合同。
毕竟也是一笔大宗买卖。如果手续不全,李谕也不敢用这块地皮。
这次“南巡”真是破费了不少,之前在湖州的一万两定金中,有5000两是李谕出的,加上今天,一下子就花掉了多两。
瞬间就掏空了李谕存款的近一半,真是花钱如流水啊,不想办法挣钱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