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电话,我说今天小胖怎么没来找我,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此刻,我心思已不在作业上了,决定去小胖那里打听打听消息。
一路上,我正寻思一会见到小胖要怎么宰他,至少得一顿烧烤,不,要两顿才行。正想着,远远瞧见一个人迎面走来,那身形有几分熟悉,仔细一看,是小罗哥。他一瞅见我,眼睛一亮,几步小跑着赶上,旁边还有个陌生人,见他突然提速,顿时一愣,反应过来,也忙小跑着跟上。
“小明,哎,真巧。你帮我个忙,我都快忙死了。你帮我跑个腿,把这位大叔领你爸那去。我真有事儿,下次,下次再请你喝汽水儿。”
我还没答应,旁边那位不干了,“公安同志,你这是干啥子!我的事情难道你们一个个都不管了?……”
“大叔,你误会了,误会了这不是。这小孩他爸也是公安,他爸那个派出所,就是我要带你去的地。我们怎么可能不管你,这本来就是我们公安该做的。只不过啊,我那边管的是刑事案件,你这个属于民事案件,民事案件归派出所管。”
“什么刑事案件?民事案件?我都听不懂。”
“大叔,我给你解释一下。刑事案件就是杀人,越狱,抢劫什么的;民事案件就是盗窃、丢东西、打架斗殴、调解邻里纠纷什么的。每个部门有每个部门的职责。你这个案件,派出所一定管。”
“我又不是没去过派出所,我都去好多次了。之前还有个公安管,之后,就没下文了。那可是我拼命赚的血汗钱!没了这笔钱,你让我怎么办!难道钱就这么丢了不成?”
大叔边说着,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大了,眼瞧着就要哭出来。
“一定管,一定管,怎么可能不管。这么着,大叔,派出所接手这个案子的是谁,你要是知道,就把名字告诉我。说不定啊,你那钱,他正找着,就是还没来得及跟你沟通进度。我可以帮你问问情况。”
大叔定定神,“我也不知道叫个啥,只知道他姓彭,看样子年纪比我小个几岁。”
姓彭,在派出所工作,年纪比大叔小几岁。我这才打量起这大叔的样子,却见他头发花白、满脸黝黑,一脸风霜,跟公安局看大门的秦大爷差不多,得快六十了!这么说,我得管这位大叔叫大爷。比这位大爷小几岁,他口中所说的彭警官得有五十多。这个年纪又姓彭,在派出所工作的警察,我还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我干爹倒是姓彭,但年龄对不上。
“大叔,瞧你年龄,有六十了吧?这个年龄,该在家享享福了!还在外打工,也是辛苦。”小罗哥想了一会,估计跟我一样,没想到有这么个人,试探着又问道。
“……,虽然我长得是有点出老,但我也么得这么老嘛!我今年四十六,那个彭公安大概就三十多,四十出头吧。”大叔有些无奈。
我大吃一惊,居然差这么多,料想这位大叔日子应该过得不是很如意。不过,我立刻确认了,那位彭公安,正是我干爹,二货他爸!也难怪他顾不上这位大叔的案子,他正在停职查看中,估计现在想管也有心无力。
“……,呃,我晓得了,那位彭公安我也认识,他有些紧急事情,没来得及把你这边处理好。这样吧,大叔,今天你先跟这个小孩去。他姓王叫小明,我姓罗叫小罗,他是派出所的,我是刑警大队的。如果过几天,你这个案子还没有进展的话,你再来找我,我一定管,管到底。你说行不行?小明,你得空,照顾一下,我托给你了!”
小罗哥冲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他是想让我管一管,只是不便明说。既然是干爹之前接手的案子,而且丟枪案我暂时毫无头绪,倒是可以把这个丢钱案先解决掉再说。我点点头,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得了小罗哥再三保证,大叔被安抚下来,他同意跟我去派出所,我们一行三人在路口分手,小罗哥回公安局,我领着大叔去派出所。
去往派出所这一路,我寻思着要打听线索,故意起了话头引大叔说话。那位大叔正是十分愁闷之际,也想找个人倾诉一番,见有人跟他搭话,他也没把我视作一个不晓事的毛头小子,如同倒豆子一般,将他丢钱的经过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大叔姓范,之前一直跟包工头在外地修铁路过活,工作又苦又累不说,待遇也远远比不上铁路局的正式员工。待遇比不上也就罢了,就连结算工资的方式也跟他们不一样。
正式员工都是一月一结,而他们这些农民工有时是三月一结,有时是半年一结,拖得再久一点,工程结束好几个月后,再结工资也不是没有的事。包工头什么时候收到尾款,他们就什么时候能拿到工资。不过好在工地包吃包住,只要能把工资要回来,晚一点也就晚一点,咬咬牙,日子也能过。
一年多前,范大叔在工地上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大叔老婆打来的,从电话中,范大叔得知了一个不幸消息:去年刚刚考上高中的独子小范,在学校体检时,查出身体有异。小范的病,经过县医院再三检查,确定是肾脏出了毛病,疑似尿毒症,医生建议家人尽快带患者前往更加专业的省医院确认治疗方案。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范大叔犹如寒冬腊月被透骨的冰水浇了个透心凉,手也抖了,腿也站不住了。片刻的痛苦失落后,他也顾不上结算工钱,跟包工头简单交代几句,便立刻赶回家乡照顾儿子。
如今一年多过去,家里原本就不宽裕,之前的存款用于看病也都花了个干净。范大婶忍不了这日复一日的绝望,扔下话说要出去打工赚钱,便丢下老范和小范一去不回头。钱没了,家也散了,然而万幸小范病情没有恶化,暂时稳定下来,只是每周都需要前往市医院做血液透析。做一次透析需要两百多块钱,范大叔囊中羞涩,没日没夜地想办法赚钱,即便如此,也没方法接上趟。只能是一凑到钱,便送小范去市里做一次透析,其余日子,只好在家保守治疗。
儿子治病需要花钱,范大叔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找包工头讨要工资。打了几次电话,也问过几个老乡,都说钱没结,包工头手上确实没钱。范大叔本来都已经快放弃了,没想到几天前工头突然来了个电话,告诉他工资结了,跟几个老乡一起还给他多凑了点。因为老范走得急,没法领现金,工头就把钱存到了之前帮他办的工资卡上。
“这笔钱,就是救命钱啊!”范大叔跟我坐在街边路牙子上,他定定地看着我,认真地跟我说道。听罢范大叔的遭遇,我有些同情他,见他舔舔嘴唇,知道他有些口渴,起身去街边小贩处买了瓶汽水递给他。
“不喝!不喝!那能让小同志你花钱。”推了半天,汽水到底被退回给小贩,范大叔推回一张皱巴巴的一块钱,我只好收起来揣回兜里。
“可钱不是在你银行卡上吗?怎么会丢了呢?”
“怪我啊!都怪我啊!工头存钱的那张卡是在外地办的,异地取钱要收手续费,我舍不得扣这些手续费。
有人教我,说是在本地再办一张同行卡,同行跨省转账是不要钱的。把那张异地卡上的钱在取款机上转到这张本地卡上,再取出来,就可以不扣手续费。
我,我就是想省这点钱,几块钱也是钱啊。本来我就有一张本地的同行卡,就想把钱转过来,转账的时候,也不晓得那么回事,不小心把卡号输错了,把钱转到别人的银行卡上了。
怪我啊,都怪我啊!要是我不图省这点小钱,钱也不会丢了。“
范大叔双手使劲拽着头发,皱紧眉头一脸懊恼。
我连忙安慰他,“大叔,你别着急,你的钱找得回来。只要知道你转错的账号是多少,查到那张银行卡是谁的,再去找这个人,钱就一定找得回来!虽然比较麻烦,但钱肯定是丢不了的。”
“真的吗?小同志!真找得回来?”
“你听我的,没得错!”
“那要怎么找?”
“你还记不记得,你转错的卡号是多少?”
“不记得了!卡号位数太多!我只记得输错了!而且钱后来也没转到我的卡上。”
大叔一脸茫然。
也对,我想了想,正常情况下没人会去背自己的银行卡卡号,因为位数太多,一般都是拿着卡对着上面的数字一位一位地输入。
听范大叔的意思他应该是在取款机上进行转账,虽然未经过柜台人工操作,但是银行后台肯定会留有转账记录。
我很快便理清思路。范大叔需要先前往派出所报案,然后在警方协助下调取银行转账记录,根据银行卡号找到这个人的名字,身份证号码,开户银行地址,预留电话号码。知道这些个人信息,对方若是本地人倒还好办,至少算得上乡里乡亲,能够说得上话;若是外地人,就不仅仅是时间成本问题。如果此人不在本县,还要申请当地派出所协助,配合本地民警追回钱款。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找到人以后,对方愿不愿意退钱还得另说。他也没有主动犯罪,若是他不愿意,即便是民警上门找他,推三阻四磨时间,肯定是少不了的,要想让他把钱退回来,法子也不难。对方也不想触犯法规法条,顶多是想捞点好处,只要舍得破点小财,钱还是追得回来的。
念头一转,我想明白了。范大叔这个丟钱案,事情虽然简单,但,并不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