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7月,又是一个百无聊赖的暑假。我的房间里多了一样东西,一本带锁的日记本。正是因为这本日记,无聊的暑假生活才稍微显得不那么无聊。
这本日记可不是用来记录什么少男心事。如果有人翻开它,就会发现,里面记录的是这段日子以来,我亲历过的案件。
每每有所发现,或是有所疑惑的时候,我都会翻开日记在上面记录下我的心得与不解。
案子不多,目前只记录了两件。
第一件《无头相片案》,这是一个交织着爱恨情仇,因为钱财露白而遭人觊觎的杀人分尸案。经过这起案件,我收获了一位师傅,一对耳针,也因此开启新世界的大门,认识到世界上原来还有许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
第二件《失心案》,发生在3个多月前,我的同桌唐小松他的父亲身上。在一起车祸中,唐主任一击毙命,他的心脏离奇失踪。我和师傅还有小胖,经历过一番冒险,终于成功找回了他的心脏。
这起案件中,我认识了熊乌、熊阿满姐弟二人,收获了一对子母蛊。后来,又给变成草狗大王的龙勾波做了心脏手术,将僵尸虫王从他的心脏中剥离开来。不过遗憾的是,作为首犯的大巫却趁乱逃脱,而阿满姐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间已经过去了3个多月,我对此案依然念念不忘。在我看来,它还没有结束。首犯逃逸,知情人失踪,司机下落不明,就连龙勾波的尸体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连带着那三条蛊虫也不在我的手上。每每查阅起这段记录,我总是有些郁闷,没能在我手上结案,多少我还是有些在意。
合上日记本,翻开习题集,我叹了一口气,开始今日份的刷题练习。正当我奋笔直书,不知今夕何夕之时,门,被敲响了!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节奏、熟悉的场景,我一听就知道,小胖又来了。
果不其然,刚一开门,小胖宛如炮弹一般弹了进来。他眼珠子一转,盯上了桌上的西瓜,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小胖一手一块西瓜,一面大嚼,一面跟我抱怨。
“热死我了,热死我了,这鬼天气真是难受,要不是有西瓜,我的小命就快没了!”
“没人请你来,这么热的天,出于礼貌,不是应该各人在各家,躺平乘凉吗?”
95年的时候,空调还是奢侈品,我们整个医院,也只停尸房配备了一台,有尸体寄存时才会开启。平时到了夏天,大家都是用吊扇,风扇,再配上冰镇西瓜,物理降温。总之怎么凉快怎么来,至于衣服什么的,我全身上下除了一条花裤衩,那就别无他物了。
这个天气,白天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也不知道,小胖是抽了什么风,非得顶着三四十度的大太阳,在这么一个夏日的午后,不睡午觉来找我,总不会是来混两口西瓜吃吧!
“我来嘛自然是为了通知你,又有新案子了!怎么样,兄弟对你不错吧!知道你无聊,就给你送个案子过来,让你打发打发时间!”
又有新案子了,我眉头一挑,正合我意!未待我发问,小胖如连珠炮一般,和盘托出,原来这起案件的起因是这么个样子。
昨天晚上半夜两点,陶家沟。陶三春从名闲汉家喝完酒出来,一步三摇地一个人寻路回家。酒喝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处何地,蒙头盖脑地迷糊着就往苞米地里乱窜,一个不留神,脚下一绊,也不知给什么物事绊住了,摔了个四脚朝天。此时暑意消减又有小风吹过,风一吹,酒便涌了上来。陶三春只觉得困意袭来,就地一滚,抱住个东西,迷迷糊糊地睡死过去。
等到天亮的时候醒了过来,陶三春发现自己胸部以下,大腿以上被卡住了,所幸酒醉时拽住一棵歪脖小树,这才没有掉下去。用这么个奇奇怪怪的姿势睡了大半宿,此刻,陶三春只觉得自己全身酸痛无力,匀出一条胳膊朝屁股下方探了探,底下是悬空的,也不知道下面究竟有多深。
动肯定是不敢再动弹了,万一树断了,摔了下去,谁知道爬不爬得上来。发现无法通过自己的力量从眼前的困境中挣脱出来,他便扯着嗓子开始大嚎,试图吸引几个路人。许是此地过于偏僻,直到他嚎得声嘶力竭,差点就快放弃的时候,终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两个早起的庄稼汉听见响动,这才赶过来,将卡得不敢动弹的陶三春救了出来。
卡住陶三春的原来是一口废弃的机井。机井附近还立着半面当年架井架时修砌的砖墙。
七八年前,为了解决村里的灌溉问题,村支书特意找了全村人募捐出资打井。刚打了没几米,会计通知支书说供电局不给打电桩,说是这块地县里没规划,要拉电只能村里自己掏钱。村里一个上过大学的后生给支书算了一笔账,架电桩,拉电线,用电把水抽上来,得用多少钱,要不然就得买个煤油发电机云云。算来算去,算下来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募捐来的钱只够打几口井,掰扯了半天吧,这井后来到底是没有打成。
时间久了,大伙儿基本上把这件事情忘了个七七八八。如果不是今天早上陶三春卡在井里出不来,还真没人想得起来这里原来还有一口废弃的机井。
两个村汉将陶三春救出来后,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好笑,刚想调侃几句,其中一人,眼睛无意间一瞟,便朝那枯井中望了一眼。这一眼望过去,唬得他双腿一软,向后一倒,跌坐在地上,差点失声惊叫。
剩下一人连忙撇下陶三春,去扶同伴,“咋了!咋了!你怎么还摔地上了?被蛇咬了?”
同伴一脸惊魂未定,颤抖着说,“不…不…不是蛇!是井里面!……里面,倒插着个死人,两只脚都快烂没了!”
话一出口,三人都愣住了,陶三春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想到自己还陪着个快要烂没的死人睡了一宿,就觉得想晕又晕不过去,想吐又吐不出来。
三人愣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也不敢再去井边,往里面再望上一望,互相搀扶着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去村公社报警了。
……
“这就完了?”我看看小胖。
“啊!完了啊。新鲜热辣出炉,我刚从我爸那儿听说,这不就兴冲冲地过来找你了嘛!”小胖望着我。
“哦!对了,差点儿就忘了,这尸体光着个屁股,啥啥都没穿,听我爸说,一点线索都没有。”小胖一本正经地补充道,“他让我问问你,问你有兴趣没有?”
一口废弃已久的机井,一具光着屁股的裸尸,一点线索都没有!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看来我的暑假没有这么无聊了,我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
陶家沟,这不是我姥爷家吗?我也好久没见我姥姥、姥爷了。给爸妈挂了个电话,交代了自己的行踪,又收拾了几件行李,几样礼物,我决定去陶家沟看我姥姥还有姥爷,顺便么,去瞧一瞧那个‘一点线索都没有’的枯井和裸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