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再来个烤脑花,放辣点哈。”
“要得,稍等下。”烧烤摊的老板继续忙活生意去了,我还在呆呆地打量着眼前的老乞丐。
这还是我那个乞丐保保吗?却见老乞丐身上穿了件半旧的短袖白衬衫,一条蓝色土布长裤,脚上是一双解放鞋,鞋上少有尘土,甚是洁净。头发洗净剪短了,还修了面,露出了一张我从未见过的干瘦脸庞来,竟是少有的干净和整洁,连平时那股熏人的恶臭都没有了。我着实有些陌生,却见他冲我一笑,裂开一口大黄牙来,那眼神又十分熟悉,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记忆中的老乞丐是个什么样子的呢?一身褴褛,臭气熏天,不开口说话,也不爱理人,任谁欺负他,都是一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呆呆样子。不过,我从未因为他是个乞丐而嫌弃过他,反而打心底里对他觉着有些愧疚,因为我明白拜他当保保,其实是为了给我挡煞。
打从我记事起,我妈没少在我耳边念叨我那个特殊的命格,也常带我去看望他,每次去都会给他带些吃的喝的,逢年过节,还会给他带些水酒烧肉什么的。每次给他带吃食时,他总是这么笑着,大嘴一咧,露出满口的黄牙来,那笑容直达眼底,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稀罕宝贝一般。看到他这么高兴,不知为啥,我也觉得挺开心的。但有时候又会胡思乱想,他这一天比一天糊涂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给我挡煞的缘故,每每想到这些,我又时常觉得愧疚起来。
脑海中飞速闪过这些年来,我因为愧疚之心做过的事情。下雨天宁肯自己不撑伞,也要把伞送给老乞丐;每每从家里得了好吃的,我都舍不得吃完,都要偷偷摸摸地省下一半给他送过来;还有为了帮他赶狗,自己被狂吠的恶犬生生追了好几条街;......,凡此种种,不可一一列举,可是,可是老乞丐他不是高人吗?他哪里需要我来帮他?他还救了我们,那天晚上他虽然臭,但他一点都没有平时稀里糊涂的疯劲啊!他为什么要装疯子,扮乞丐?想到这里,我便不由得咬紧了自己的后槽牙,好个臭老头,难不成,这么些年,你都是装的啊!!!!!!
这简直,这简直,这简直是在利用我的同情心骗吃骗喝嘛!我一时气绝,完全想不到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臭老头的可恶行径了。
正当我气的牙痒痒之际,老头却从裤兜里掏出一件红色的物事,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子上,向我推了过来。他正忙着跟小胖抢食,嘴里顾不得说话,只用眼神示意我接过那件红色物事。
我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朝着他哼了两声,到底还是接过了物事,拿在手里匆匆一瞥,却是一个红纸包,包了一块硬邦邦,棱角分明的东西。我小心地沿着折痕拆开红纸包,掀起一角,一汪绿光立刻映入眼帘,未待细看,老乞丐一把掩住红纸包,又依折痕叠好了,手一握,竟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我回忆着刚才那匆匆一瞥,好像,好像是块石头吧!只是那绿光,实在是极润极透,令人爱不释手,一看就知道不是块普通的石头。
“你的。”老乞丐一面吃着烤串,一面从嘴里哼唧出两个字来。
我的?我顿时一头雾水。这是个啥?为啥要给我?既然是我的,为啥还要收回去?还未等我开口询问,臭老头似乎知道我心中所想一般,又从嘴里哼唧出几个字来,“不到时候。”
不到时候?那什么时候是时候?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为什么能够听清楚老头念出来的咒语,小胖他们却听不见?还有那天晚上臭老头从防空洞里拎出来的黑色塑料袋,里面装了什么?为什么不想让我们知道,还着急把我们赶出了防空洞?那张照片又是怎么回事?这些事情之间究竟有没有联系?
“老板,结账哈!”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老头和小胖已经结束了战斗。桌子上的托盘干干净净,除了油渍,辣椒颗颗,芝麻粒粒,香葱渣渣,竟是什么都没有剩下来。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才被老头的韭菜粑粑论败坏了胃口,不吃也罢。
“我来算个账,素的五毛,荤的一块,脑花五块,一共是十六块钱,你们哪个结?”小胖万分不舍地把那两张皱巴巴的十五块钱递了出去,他翻开空空的裤兜,一脸无奈地望向我。我顿时无语,不是请我吗,我这一口都没吃上,还得倒贴一块钱,心里虽然这样想着,手却比脑子更快,先一步捏着五块钱就递了上去。
离开了烧烤摊,三人溜溜达达地踱着步往回走,老乞丐笑眯眯地咧着一口大黄牙问道,“你们两个,咋不问我要烧烤钱啊?”
小胖挠挠头,“命都是您老人家救的,请救命恩人吃个烧烤,怎么可能还要跟您要钱。”他指了指我的裤兜,“他兜里揣了十块钱,出门的时候,我就偷瞟到了。不差这点钱,我的不够,还有他这边补上的嘛!您老人家吃得开心就好。”
老乞丐被小胖逗得哈哈大笑,“你这个胖娃儿,倒是乖觉,很对我老人家的胃口,我且问你,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小胖瞟了我一眼,“不是我认出来的,是小明他认出来的。你莫看他平时像个闷葫芦的样子,不爱说话,但是啥子心思都写在脸上,好猜的很。”小胖的话又逗得老乞丐哈哈大笑。
Ε=(ο`*)))唉,我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是不说话,我只是懒得说而已,是你们不懂,无语!!!算了,算了,我一定得把这个毛病给改好了,在心里默默地下了决心,我一面漫不经心地走着,一面分神留心去听小胖和老头在聊些啥。
二人一路上聊得那叫一个气氛融洽啊,我就光顾着听他二人哈哈哈哈地笑了,很快地,便到了分岔路口。小胖辞别了我跟老乞丐,回家去了,我继续溜溜达达,心里却想着,老头这是没地去了,想要跟我回家?
却见老乞丐抬起手来,轻轻地用手摸了摸我的头顶,顺手捋了捋我头上的几戳呆毛,忽而正色道,“有些话吧,是时候要跟你和你的家人聊上一聊了。”
也不待我回答,他倒越过我,反而领着我朝着家的方向走了过去。这是什么情况,我赶紧跟上老乞丐的步伐,只是越发地觉得更加发懵了。
刚进家门,我爹我妈便迎了出来,未待我开口,却见老乞丐双手互握合于胸前,先向我爹妈行了一礼,“两位善人,小老儿多谢二位这十年间的照顾了,我便是那小西街上的老乞丐。我姓肖,俗家名唤作肖一山,来自鹤鸣山。”
虽然听不懂老乞丐话里的意思,但乍见一位仙风道骨的长者向我爹妈行礼,他二人立刻慌张起来,连忙抬手拦住老乞丐,“使不得,使不得,我们是后辈,这位,这位,......,这位仙师,您这是折煞我二人了啊!!!”
“二位善人,小老儿有些话想要跟二位聊一聊,可否借个僻静的所在?”
“可以,可以,仙师稍等片刻。”我爹一回头,便将正在一旁看戏的我拎进了小房间,顺带关上了房门,我顿时气急,这是什么情况啊,为什么每次一到关键时刻,就要清场,上次是我年纪小错过了,怎么这次还这样,不待这么办事的啊!!!!!!我正万分懊恼,刚才真应该找个隐蔽的角落缩进去,要不然现在就能光明正大地听他们聊些啥了,咦,对了,不让我听,我还可以偷听啊!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边,支着耳朵便贴了上去,却是半点声音也没有,于是伸出手,悄咪咪地拉了拉门把手,房门纹丝不动,竟是被老爹从外面挂上了插销,这是防着我偷听呢!
没事没事,这边锁了,还有后门呢,我脱了鞋,悄无声息地走到联通阳台的后门处,那门大打开着,并未上锁,估摸着是我爹没来得及,也忘了这事。
我猫下腰,匍匐着爬到了阳台那头,爹妈房间的窗户下边,后门关着,我不敢造次,只敢把耳朵贴在窗台下边的石墙上,气都不敢喘大了,唯恐被臭老头听见。屋内三人低声地交谈着,虽能听见响动,却听不分明他们到底在说啥。我正想仰头,往窗户边再靠近点,没料想,几句话,顺着窗户边,清清楚楚地飘进了我的耳朵里。什么,五日后,我便要成为臭老头的徒弟了,拜了干亲还不行,还得亲上加亲,这,这是为何,我越发百思不得其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