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预科学校会议室的中央长桌旁,夏羡、诺诺站在两侧,阿比盖尔以及秦冬坐在放了两把椅子的首座上,表明他们的身份地位并没有差异。
实际上阿比盖尔的教学优先级没有秦冬高,因为后者是整个中国预科班的负责人。
但秦冬同时也作为枪械课老师,所以无法在今天的战斗实践课上做过多干涉,他的到场仅仅是为了让教学活动进行得更顺利一些。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十个分割开来的画面排列布满,画面里正播放着A班十人现在的行动监控。“阿比盖尔,这个教学内容会不会有待斟酌?”秦冬瞥了一眼正兴致勃勃看着屏幕的阿比盖尔,又看了眼正在一旁记录数据的诺诺。
当然,还有靠在墙边都能打起瞌睡来的夏羡。
“斟酌什么?”阿比盖尔笑着问,“我觉得这个安排很合理嘛。”
秦冬望向屏幕。今天是战斗实践课,天还没亮时阿比盖尔就把A班的十个人全部唤醒,将他们扔进了丛林猎场开始跑步。十个年轻人虽然也没什么怨言,但很明显不解这样的安排,毕竟混血种的身体素质随着龙血潜移默化的改造已经远超普通人,简单的跑步强度连提高他们心肺能力的效果都很微小。
直到他们十人跑进猎场后,五人组里的“狐”率先呕吐了出来:丛林里布满了血液,腥味重得升天。猎场训练区域是没有真正的野兽的,这也是和真正生态猎场唯一不同的地方,但此时却被阿比盖尔提前撒满了不同动物的血,宛如一个地狱炼场。
人一旦心理防线崩了,就算有再强大的身体也无济于事。A组的十人大多数都没见过血,除开混血种的身份,他们也不过是高中生罢了,并且他们十多年的人生都很顺利:从小就是成绩优异的学生,越长大越往精英靠拢。
“鹰”就曾经说过,如果以后没有机会屠龙,他会去华尔街当一名金融精英。林青彦经常打趣那你们家的祖传弓道不就没人继承了?鹰只是很平淡地回答:子弹才是战场上唯一的魔鬼,弓已经过时了。
林青彦和狼是十人中唯二算得上真正见过血的,前半年,林青彦跟随家族里的混血种一同抓捕了那个从日本逃出来的疯子,因为活捉的风险太高而当场击毙,血肉几乎炸裂四绽到了林青彦的脚边。当然,狼也在场,但他的反应明显比林青彦好一些。他被林青彦的父亲称作是天生的杀胚,只不过年龄不够,不然他加入执行部定能大放异彩。
饶是如此,林青彦面色还是有些苍白,他按下阿比盖尔发放的无线电通话器,“阿比盖尔教授,这是做什么?”
“没叫你们停下,就继续跑。在你们今天的课程里,要全程控速绕着猎场跑二十圈,没结束之前不准出来。”阿比盖尔的声音回响在十人的耳朵里。
夏弥看着树上、地上满是血液的样子,撇了撇嘴。
她有意无意地往猎场的监控摄像头看去,画面上她的眼神与夏羡对视,后者忍俊不禁,毕竟自己这个妹妹说到底已经够低调了,但作为一个女孩子,在这样血腥的场合也应该表现得柔弱一点,这是人的天性。
“他们是学生,不是士兵......”秦冬不忍心地说。这样的训练确实有悖预科班挖掘天赋人才的原则,真正残酷的画面一向是在卡塞尔的学生进入执行部后才面对的。
“真正的混血种,永远会像疯子一样亢奋,”阿比盖尔收起了一向憨厚的笑容,“要不然,等面对真正的龙族时,你不当疯子,就只能当一具沉默的死尸!”
“这些血算什么?我还没用人血!秦,你忘了当年死在我们面前的同伴们了吗?也对,你当时已经走不动路了,是我背你出来的。”阿比盖尔偏过头,沉声说,“他们只有现在跑得动,未来在真正的修罗场里,才能跑出来,躲过背后死神的镰刀。”
秦冬不再说话。
画面里,林青彦和狼迈开了步子,开始奔跑。
诺诺低头记录起数据——这也是阿比盖尔要求的。
夏羡扭过看了眼这个他一直以为是个温和绅士的黑人教授,对他有了一定的改观。然后他将视线放到第二个画面里:那是狼的身体视角。他的身体和林青彦一般高,细看会矮一些,头发平寸,属实是最常见的中国男孩模样了,真要说可圈可点的也只能是他那双眼睛,黑里带一点棕色,看任何事物的眼神都是带着凶光的狠厉。
A班的十人开始跑起这二十圈,在布满血液的环境下,他们的步伐略微沉重,十人里的三个女孩都纷纷躲避着身边树枝上不断滴落的血,很快就掉落了前方的大部队。
诺诺再次记录下来这一幕。
男生的范畴同样不是均匀分布的,身体略微笨拙的“熊”跑得昏头转向,他一向不记路,猎场来了很多次也老是找不着方向,这下跑慢了些,前方的林青彦和狼就已经看不见身影了。不过他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喘息一阵。
每个人身上穿戴的信号追踪器将十个红点暴露在一张3D地图里:狼和林青彦并驱奔行,其余八人都分布在丛林的各处。
“差不多了。”阿比盖尔突然站了起来,按下桌上的通话按钮,“各位,接下来更改课程内容。”
“猎场的出口已经打开,你们随时可以离开。但必须满足的条件是,击败其余的所有人。”阿比盖尔望着大屏幕画面上学生们错愕的表情,笑得像个阴险的贼人,“今天的课程名叫‘最强单兵计划’,我要选出你们之中综合素质最强的人给予我这门课的满分。”
“记住,没有我这门课的分数,你们拿不到毕业证,就算你们之中有人本就不愿意去卡塞尔学院接受屠龙的课程,但你们都是中国最优秀的孩子,拿不到预科班的毕业证意味着你们这两年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们的家族会怎么看你们?你们自己会怎么看自己?”
“要想自由选择未来道路的人、想把人生的选择权握在手里的人,你们首先要证明自己有这个资本!”
秦冬望向站起来的阿比盖尔,他正双手按在桌上,严肃的意味开始弥漫,就连夏羡和诺诺都惊讶于课程的突然更改。
这让秦冬想起了在执行部时的训练。他与阿比盖尔是同学,也是同一批进入的执行部,在犹如地狱的死亡训练场上,一群年轻人没命地奔跑,那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和死神如此之近。他们的训练长官据说曾出身世界上最优秀的特种部队,因此他所属的分部也同样以最魔鬼的训练在进行:
——秦冬和阿比盖尔并不是成绩、素质最优越的两个专员,但在训练场上,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公平的,他们被禁用言灵,被扔进布满了如同饥饿的毒蛇般子弹的生死场里,他们永远记得那个成绩最好的专员只是因为泥巴糊了嘴而迟疑了奔跑的步伐,就被子弹追上,之后他痛苦地缱绻在地上。再之后,那人离开了执行部。
阿比盖尔说的不错。
这里是战场。
真正的战士需要一个认知:在关键时刻,除了自己,没人能救自己的命。反过来,除了自己,也没人能杀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