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圣的住处极易辨认。
虽然庆云也没在村中住过几天,但是依然能够凭借记忆摸上门。
当日饮宴欢嚣之所,雕梁画栋之厅,已经只剩一地狼藉,满目焦泥。
几人在院中搜出了些日常衣物,便驱狗追出了荒村。
“杜老,我们能想到的方法,想必敌人也能想到。
他们会不会先我们而去呢?”
瓠采亭不安地问道。
杜晦抖手在空中甩了个鞭花,
“想,他们是一定会想到。
但是孙吴这样的部落,在这附近存续百年,自有其道。
山中想必也会有额外的布置,由信得过的世家世代经营,不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天宗的可怕,在于其隐秘。
一旦发动,将力量转入明处,也不见得真有实力吃下孙吴。
老汉觉得,孙吴元气应该未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两驾犬车奔向水西山区。
一入群山,头犬便懵了圈,显然是孙吴众事先有所布置,断绝了气味的追踪。
白山莽莽,隐穴藏龙,要想找到孙吴的应急巢穴,谈何容易。
正在庆云等人茫茫然不知所措时,忽然听见林中不远处有打斗声传来。
“先过去看看!说不定是孙吴的人。”
庆云抢先跳下了车,快步奔了过去。
十几名凶徒,将一男一女团团围住,男者高鼻深目,女子秀美灵动,赫然竟是寄再兴与殷色可!
寄再兴一身装神弄鬼的功夫平时唬人倒是在行,但若真打起来,不过就是个江湖二流混子。
殷色可的剑术虽然还有些牌面,却也显然应付不来这许多人。
她已经斗得一身香汗淋漓,眼见只有祭出最后的手段,才有机会摆脱眼前厄运。
她的手攥紧了凝眉剑柄,随时做好发动天魔解体的准备。
围攻的人群里,有两名好手,他们此时的焦点都放在了殷色可身上,拉开架势,步步紧逼。
殷色可眼见无路可逃,将心一横,正要发动,脑海里却忽然涌起了庆云的告诫,
“师妹,你不能再用那把剑。
以后我便是你的保命手段,不需要那些劳什子。
难道你忘了这个承诺么?”
那声音现在想来依然如此真切,不,怎么会这么真切,莫非~?
那并不是什么幻境,而是真实的声音,他,来了!
庆师兄,竟然真地来了!
“哎,你们,有什么事就冲我来!”
白衫少年的身影,随声音渐渐清晰。
寄再兴喘着粗气望了殷色可一眼,
“你这小情郎,可以啊!有范儿!”
殷色可顿时窘得双腮通红,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你,你可别瞎说,他,他,他和我……”
“行,行,行,这事儿打完再说……”
寄再兴见殷色可几乎忘记身处险境,赶块转换话题,将她魂儿稳住。
“小心,左面有人靠近!”
殷色可这才一个机灵,回过神来,举剑怒视着逼近的人群。
“你又是谁?臭小子?”
对方为首二人中的青袍客轻蔑地打量着庆云,显然是没有将这名少年放在眼中。
庆云知道自己现在在天宗情报系统里,名头很大,
他可不想报出真名让对方提高警觉,只是冷哼一声,
“路见不平事,拔剑襄助之。
怎么?你们十几个人,围着人家两个,是要打劫吗?”
青衫人怒道,
“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随便什么局面都是你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儿可以强出头的吗?”
他向左右丢了个眼色,两名凶徒各持刀剑向庆云扑了过来。
庆云见对手人多,便立意擒贼先擒王,趁对手轻敌之机直取酋首,方是上策。
因此他眼见两人冲近,并无意打草惊蛇,踩起凌波步轻松自两人之间穿过,也不理二人错愕目光,直取青衫人。
青衫人轻蔑一笑,向后退了一步,将庆云让给了身旁的斗笠客。
呛!剑鸣声起!
斗笠客拔剑刺出,剑身迅捷而稳定。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至少是天奴级别的高手!
庆云画地自牢,剑取风地观,观我生进退,以逸待劳。
斗笠客剑势不变,径直刺来。
风行地上,巽岚起,
庆云的重剑,卷起千堆雪,也吹散了千仞雪!
斗笠客的剑影忽然散开,恰如被风吹散一般,散作雪花千千片,结出一张银网劈头盖脸向庆云罩了下来。
一剑化千纷纷落——纷落法!
东宗?萧家剑!
萧家浣花剑!
这斗笠客竟然是萧家人!
碍于与萧锋萧衍萧子良的交情,庆云不愿与萧氏之人交恶。
故而他认出浣花剑法,立刻舞剑护住周身,向后飞退,口中疑惑道,
“阁下可是姓萧?”
那人闻言剑势微顿,但很快又挥剑攻了过来,
“萧?别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姓氏。
姓萧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至于如此?
庆云本来还在纳闷,但似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即释然。
“你是萧云音!”
斗笠客又是一震,剑势终于停了下来,
“你究竟是谁?怎会清楚我南朝旧事?”
“我本来就是南朝人啊。”
两人各让了一步,庆云已经失去了出其不意的先机,索性把身份摊了开来,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新任檀君,庆云是也。”
“什么?你就是庆云?”
眼前此人正是南齐前巴东王,而今的鱼复侯萧子响,字云音。
他是齐武帝萧赜众多子嗣中最出色的一位。
但是子有嫡庶长幼之分,晚年萧赜为了顺利传位太子,暗中命令忽律军赴萧云音所治荆州查他谋反的证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云音交友广阔,家中豪杰云集,便成了忽律军手中把柄。
当时负责查案的正是前御刀八要之一茹法亮,他告发巴东王谋反,并且用反间计让萧云音怀疑有下属告秘将自己的左右心腹一番清洗,失了民心。
后来萧衍的父亲萧顺之奉旨讨逆,将萧云音请入京城。
当时太子萧长懋的身体不好,恐怕自己会走在父皇之前,
他为积功德,不赞成诛杀萧云音,只是将他投入江中,对外谎称缢杀。
巴东王之爵降为鱼复侯,又夺其族姓,改称蛸氏。
此事本是极度的机密,除了萧家几位重要的宗室重臣,无人知其真相。
前江夏王萧锋就是那几位重臣之一,他当年也是受这个故事启发,水遁逃逸的。
庆云与萧锋来往紧密,后者早已不念故国情分,在闲聊时,便曾分享这段往事。
蛸云音被叫破身份,吃惊不小,竟然停步不再进攻,气氛一时凝固。
打破这诡异气氛的,是一道飒爽女声:
“殷师妹!殷师妹,你,你怎么在这里?”
》》》》》敲黑板时间中一些铅汞之术我们无法理解,因为语言学家只认为那里面说的是铅和汞,没有把他们扩大为所有金属盐,就无法找到对应的正确现象。其实,是一本非常好的无机化学导论,带着这个观点用中学化学知识回头去看,就能发现参同契的奥妙,古之人诚不我欺也。
说完这些我们再回到五金。五金之中吊车尾的锡,在古代应用已经非常广泛。除了在合金当中使用,锡还可以做成许多相对于银更廉价的日常金属制品,美观耐用。但是金属锡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在极寒条件下,锡会慢慢地物理锈蚀,化成粉末。而且这种锈蚀就像瘟疫一样会传染,一旦已经发生物理锈蚀的锡触碰到正常锡器,后者便会加速锈蚀。
冷水自沸的把戏可以由生石灰完成,金属杯子化粉可以由锡杯来演绎,这样在验碎渣的时候检查到的灰锡粉末仍然是金属态,古人是很难在有限的条件下分辨出锡与银粉末的不同。文章中我们说到二皇子准备的本是银杯,但是寄再兴有三手神技,放石灰粉,换道具杯子这种事儿根本难不倒他。随后寄再兴舞剑化粉,其实也是同样的把戏。
至于引雷,文中已经交代,寄再兴其实是用响箭指挥托儿燃放烟花。烟花这个东西,南北朝没有商业化,但是他的雏形原理焰色反应在陶弘景的著作当中已经有研究。我们前文举过原文,陶弘景通过观测硝的焰色来区分硝的种类。但是陶弘景当时只提到了这个方法,并且只举了硝酸钾的例子,并没有详细列出每一种硝石对应的焰色。这个工作笔者倾向于陶真人当年已经做过,只是古书亡佚太多,没有留存,否则他也写不出那样的心得。本文所谓就是杜撰出的焰色笔录,这本书被寄再兴偷走了。
有了焰色反应的基础,和基本火药配方,就可以制造出烟花。这两样研究恰好陶弘景都已经完成,因此烟花的技术基础已经具备。至于如何让烟花成图案,在老式烟花工艺中,是用模板完成的,也不是什么难事。
由于陶弘景的研究在那个时代十分超前,所以彩色烟花只能是某几个人的私技,离商业化还有很长的距离。
黄龙居民对于烟花的恐惧,如杞人忧天,这绝对不是一个笑话。在古代大众薄弱的科学认知下,他们真的会将巨响,爆炸,白日流星雨这类难以理解的现象与天塌联系在一起。
杞人忧天也并非是虚无的故事。哪怕是在近代,当通古斯大爆炸发生的时候,也有许多人认为是天塌地陷。一百年过去了,关于西伯利亚的那场神秘大爆炸,依然没有人能给出科学的解释和结论。主流科学认为那是彗星陨石所致,因为彗星的核心是冰,最终烟消云散没有留下任何陨坑,但是那惊天的巨响火柱和破坏力,我相信目击者多半都会生出忧天的恐惧。
这样规模的陨石撞击,大多出现在高纬度地区,比如西伯利亚。但就算在中国华北,明代天启年间的天启大爆炸也是至今未解的一大谜团。
其实,哪怕陨石的体量再小些,只要能在穿越大气过程中产生肉眼可见的火球,都可以在古代目击者心中造成恐慌。说不定杞国某人,就曾经见过白日星陨而生心病。本文黄龙府的居民也会因为目击白日烟花而惊为凶兆。将心比心,这种反应是符合时代气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