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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儿子孙子争老子 北国南国渡岛国(中)

“高桥尼!”
不知火麻衣被魏王忽然点名,不知所谓,
但她来中原日久,已知礼仪。
既然天子召唤,自当起身离席,跪在了袁本柕身畔。
“我知道你们二人身后的势力在倭国颇有嫌隙。
可这里是大魏,朕不希望再看到你们在朕的国土上有所纠缠。
前些日子高桥乐师在国宴动手,虽有大不敬之罪,但却迫得刺驾的凶徒仓促发动,也算是功过相抵。
后来乐师尼又舍身护驾,不幸殉职,将你托付与朕,依律当赏。
朕观你那日舞曲‘玉藻前庭华’,姿容妩媚不可方物。
尤其是收曲的一霎那轻纱飞扬,如九尾翔天,堪比传说中殷后妲己的摘星艳舞。
故朕赐你‘玉藻前’的名号,
日后你的直系血亲为女子者,可世袭此号,世代享大魏宫乐舞班祭酒待遇。
之前的事情,朕不细究。
今日之后,望你二人一笑泯恩仇,
若还有什么过节想要解决,那也要出我大魏国境,才可不受我律法约束!”
不知火麻衣一面谢恩,一面称不敢。
话说道这一步,怕是以后真的不好向袁本柕下手了。
可是话说回来,魏王的这种表态对双方都有保护。
毕竟当日乐师尼重创苏我高丽是实,苏我高丽与袁本柕终将查出她们的底细,这梁子已经是结定了。
可是魏王金口玉言一出,对方同样也无法再寻不知火的晦气。
无论心中是否有所不甘,袁本柕和不知火双双归席。
二人之间的龃龉虽然没有被魏王一言化解,但终究也算是敷了一层保护膜。
众人饮宴正欢,抱常侍又亦步亦趋地凑到魏王身边耳语了几句。
魏王似乎心情大好,大声复道,
“没关系,一并请进来吧。”
抱常侍躬身应是,急急下去了。
厅上又添了三张食案,两男一女三名青年先后走入场中。
当先男子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目似朗星,除了一颗油光锃亮的光头,俊得真是无可挑剔,正是杨家五郎杨延祚。
他因这光头,在军中被戏称为杨罗汉,到也格外贴切。
五郎当厅跪倒,朗声奏报,
“征西大将军源思礼遣特使面圣,请陛下示下。”
他话音一了,背后那一男一女也一齐跪了下去,
“臣,源规。”
“小女源显明,代家父朝见圣上。
家父新迁雍州,百事待梳,不能亲至。
但是家父特遣我二人送来一物,望陛下安心。”
源规本是源怀源思礼的长子。
源显明是源规四妹,她年纪虽小,行事却似乎比乃兄还要干练些,口齿也利落得多。
囚龙行动中,源怀是五路叛军里行事最为摇摆的那一路人马。
前些日子他被元宏自夏州迁至雍州,在路上便听说高飏接受招安出兵飞狐峪截住了长孙道。
长孙道见势不可为,接旨自削爵位,回师北平。
又得报元彬北伐吐京胡,奚康生孤军被围,绝地反杀,千人追胡王过车突谷,诱斩之。
等源怀人到了雍州,其余四路兵马已经息了三路。
源怀虽然未曾公然发兵反魏,但终究是参与了造势,此时若想投诚,保住现在的爵位,就必须向魏王表示足够的诚意。
于是他便派出了自己的长子,爱女带着直勤信物上洛。
自从小龙王从元和手里得了直勤信物,魏王手中等于已经收有两块。
长孙道削爵,这事情必然不算完,魏王一定会想方设法追缴他手中的直勤信物。
若是魏王收集到三块信物,那时通过五直勤会议弹劾魏王的路子就被彻底堵死,源怀手中的信物也就变得毫无价值。
所以他趁长孙道还没有献上信物之际抢先一步上缴,成全魏王凑齐多数票,这功劳就远比锦上添花要大得多。
魏王虽然知其用意,但也无需说破,既然源怀乖乖听宣调任,又主动上缴信物,那他对自己所表现出的诚意已经足够。
作为天下之主,绝对不能太小气,把那些戍边在外的大将都逼得无路可走,对江山稳固并无半点好处。
该装傻时,那便难得糊涂吧。
何况源怀的诚意还不止与此,那源显明檀口轻启,声若黄鹂,让人听了好不受用,
“家父年纪渐长,但仍然心忧社稷,希望能常为魏王分忧。
于是特别派遣长兄与小女入洛京侯用,吾等不才,愿为魏王鞍前马后。
但有驱使,必身先士卒,绝无怨言。”
这不过是送子女入质的雅称而已,魏王自然欣然笑纳。
同时他也要显示天恩隆重,当场册封源规为羽林监,
那是禁军中的重要军职,非近臣不得荣焉。
可是对源显明的封赏,魏王却犯了愁。
源怀就这样塞了一位黄花大闺女来,什么意思?
让朕收入后宫?
魏王多打量了源显明两眼,虽然姑娘家生得也是唇红齿白,俊秀苗条,可是魏王又有他不得已的难处……
元宏其实是华夏文化骨灰粉,
他推行汉化,先从血缘开始,他的后宫妃嫔全部都出自华人士族,
渤海冯高,清河崔卢,王郑曹罗,左林右李,就没有一个鲜卑女子。
秃发家的女子……不太迎合他的心理口味。
本来冯昭仪,高贵人,韦充华,郑婕妤,这样唤着画风多美妙?
忽然多了一个秃发御女,不行,不行……
可是他忽然瞧见杨五郎那一对招子似乎不怀好意地一直在向身边偷瞟,忽然心生计较,
“我大魏英雌多异士,有‘兰若蝉声’表率在前,谁说女子只堪红装?
源氏有此骄女,朕心甚慰,不如就随长水校尉五郎杨津在军中历练历练,领征南长史衔!”
杨五郎闻言,差点抢在前面扣谢天恩,不过源显明显然也很是欢喜,先一步叩谢了下去。
她不喜拘束,这一路上心中惴惴,就是怕自己被收入宫中,要守那许多规矩。
现在她听说可以去军中历练,自是欢喜得不得了。
虽然时下南北无战事,这征南长史不过是个虚衔,但听上去威风啊!
不能如花将军当年驰骋草原,也可以望长江百舸争帆,倒是正合了她的心意。
源氏来投,意味着西北旧族策划的囚龙计划彻底破产。
而今仅余穆泰孤军一路,又有元英虎视在侧。
来日元澄为女送亲之时,和则抚之,不和则伐之,已然再难掀起什么风浪了。
只是关于高家忽然接受招安一节,许多人心中都存了疑问,
偶尔有人问起,魏王也只是含糊其辞,只讲些微言大义。
其实当日高照容返梁国探亲时,身边有保义军不雨无歇随行护卫。
高照容遇刺,不雨无歇助其遁地逃脱。
因为大魏立嗣的这些臭规矩,魏王得知情况后索性让高贵人诈死,以成全元恪。
当他得知高飏因此生了心结,集结兵马,大有响应叛军的趋势,便遣陆希道送上高照容的亲笔信,表明魏王为了保住高照容和元恪的继承权所作的周旋。
陆希道的身份本就暧昧,其父陆睿正是反叛的主事之一。
他作为信使,已经包含了局势仍在魏王掌握的潜台词。
不过魏王这一手似乎有些多余,高飏见信大喜,立即反戈,愿为魏王效死,充作先锋北御长孙。
只是高贵人的生死便如当日拓跋达阇,事涉皇家隐秘不足为外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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