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云心下惶恐,
一是自己与虫二只交手过一招,对方就把自己幼年学剑未学招的弊病看了个透彻。
二是当日三人联剑之败,竟然是自己一个人的锅。
三是他竟然得老剑仙如此高看!
虫二先生,当年的天下第一剑呐!
竟然点评自己他日成就不在其下?
这塔玛不是商业互吹吧?
这一吹可把庆云吹得是云里雾里,脑袋晕晕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被虫二反绑了双手,带出了僧院。
虫二想到今日有机会见到心上人,心情大好,这一老一少在片刻之间,已如忘年之交,无话不谈。
聊着聊着自然就开始谈起了虫二昔日风流。
虫二乃是当年天下第一剑,虽然他不曾与当今江湖公认第一人的陶弘景真正交过手,但他却自认巅峰之时造诣教今日华阳先生亦是棋差一招。
不说别的,陶弘景一剑折西宗这一手,他就自愧不如。
不过生平未逢陶弘景,却也保全了他不败的英明。
虫二自归隐已经约莫有一代人的时间了,当年江湖曾经与他交过手的,除了两人,其他早就成了传说。
一人就是曾经折在他剑下,并对此一直耿耿于怀的白云道长寇冠云。
另外一人吗,就是令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子了。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位列“兰若禅声”北魏四大女豪杰之首的木兰将军。
她在年轻时就被如今隐修的冯太后秘密延揽为近卫部队风月主,此时亦随冯太后入山修行,贴身保护太后安危。
若不是因为这层缘故,还有谁能搬得动他这么一位现象级的传奇剑仙来守山门呢?
只是木兰将军,前半生情路多舛,早已看透爱恨情愁。
虫二先生苦苦追随了几十年,二人始终是若即若离。
要不是他借着与萧子良相熟,要不是萧子良身畔有全元起这么一位当世神医,他还真找不到什么借口和机会接近木兰将军。
这一老一少堪堪走到望洛峰下,早有胡世玉的眼线盯上。
由于守护渡情劫大士的任务特殊,在后山听用的保义军,乃是一支娘子军。
这支部队的幢主,便是四大女豪杰中排名第三的任城王太妃孟珺婷。
孟氏娘子已是四旬上下,但世为贵妇,保养得却很得宜,
岁月只带走了些浪漫天真,却添了几分飒爽英气。
她剃去了一头秀发,气质尤显干练,此时带着十数女兵大马金刀在路口一站,还真有些鼓角伶人饰霸王的风姿。
“嘿呦,今儿个是吹得什么风,劳动王太妃亲自迎接?”
虫二先生上前打了个哈哈,可是孟珺婷却一脸严肃,毫无说笑的意思,
“虫老前辈,妾身拦在此处,并非是要拂您老的面子。
只是您应该清楚这望洛峰之上是什么情况,今儿个私自带来一位外人,怕是不妥吧?”
虫二急得白须飘舞,自那件油腻的道袍上也不知抖落了多少跳蚤,
“怎么,怎么就是私自带外人呢?
是贫道率先擒了这名摸进后山的小贼,正要献给孝烈将军盘问。
怎么,你们保义军要截胡抢功不成?”
“抢功倒是不敢。只是万一这小子要是对渡情劫她老人家有所不利……”
“哎!你这小妮子端得不讲道理,莫非老道这把老骨头和孝烈将军掌中金刀,还看不住个雏儿?”
孟珺婷被虫二呛得作声不得。
她是胡保义的人,而孝烈将军木兰是冯太后的直属亲卫,虫二又是因孝烈将军才入伙的义工。
她既没有权力去要求虫二做什么,也没有资历去逼迫虫二做什么,更碍于面子不敢过分难为这位老神仙。
可是你若让她如此就范,乖乖让路,似乎又对不起自己的职责。
孟幢主正两难间,她身边的少女已经忍耐不出,猝起发难!
那女娃正是孟珺婷的女儿,当今任城王的王妹元纯陀。
她不过二十许年纪,风华正好,锐气尚盛,
但她也并非不知轻重,自然不敢直接向虫二先生出剑。
那剑风所指之处,正是庆云,
“无耻小贼!还我哥哥命来!”
剑随声至,竟未慢了分毫。
这后山的风吹草动,毕竟是瞒不过胡保义,飞贼的底细早被保义军翻了个底掉。
当日元悲之死的细节,虽然并未全部明朗,但是保义军内部已有定论:
庆氏少年非真凶,但难脱干系。
元纯陀自然对此了然。
只是难脱干系四字,便足以唤起她的杀心。
虫二先生眉头一皱,念及自己的立场,心中略一犹豫,
剑已到了庆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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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书我们曾经提到过一个梗,说这个元法僧被斥为数典忘祖改性易俗的叛徒,元法僧当时就用姬楼烦来回怼。这个姬楼烦到底是何许人也,很多读者脑中大概一直存了这个疑问。
其实鲜卑汉化的这个过程由来已久,孝文帝只是用政令强制性的将这个过程进行了加速。说到鲜卑人起汉名,在檀石槐时代就已经不鲜见了,但是这些取汉名的鲜卑人多半都是经历过汉文教育的内附鲜卑贵族。
晋有五胡之祸,衣冠南渡,因此并州刺史,真·中山靖王之后刘琨成为了江北孤悬的华人势力。他为了对抗后汉匈奴,便与并州之邻,鲜卑人结盟。代国鲜卑拓跋氏和燕地鲜卑段世,都是曾是刘琨的盟友。当时代国援刘琨的将领里就有一位将军,不但取了汉风姓氏,还取了汉风表字,以姬为氏,名澹,字世雅,颇有中原文士风韵。这支早在公元四世纪初就改姓姬氏的鲜卑贵族世袭楼烦侯,传到本文发生的故事年代,已经有近两百年了。本作便是借用一下这个典故,怼一怼那些保守的鲜卑旧族。
接下来,我们将前文提到的达摩六弟子再仔细分说一下。达摩究竟有几个弟子?流传最广泛的说法,是四个,据《景德传灯录》记载,达摩四弟子慧可得髓、道育得骨、尼总持得肉、道副得皮,便是分说四弟子的道行各不相同。
得达摩传承最浅,资历最低得这位道副僧,后来接受了梁武帝萧衍的邀请南下传法,再南京多家寺院做过住持,乃是一代名僧。得皮者尚且如此,可见当时达摩之盛名。
尼总持得肉,这个尼总持其实是一个僧官号,类似于本作中出现的比丘尼统,是尼庵中的住持,足见其地位之高。关于尼总持的本尊其实并无定说,但是因为与达摩同时期的南梁明练公主墓以及庐居遗址在嵩山后山,所以在民间传说中,两者便很自然地被联系在了一起。至于南梁公主为何在北朝中枢出家,关于这个疑团本作已经给出了一些设定,聊供一哂。
皮肉道行固浅,涉及佛法骨髓地这两位可就不一般了。先说这位道育和尚,他是得达摩真法之人,闭口禅修炼的鼻祖。《续高僧传》中称其“受道心行,口未曾说”,因为缄口,所以无法传道。在佛学界,他的声望固然无法和几位师兄妹相提并论,但想来武学上的造诣,应当是首屈一指的了。
四大弟子中最为出名的,自然是被视为达摩真正衣钵的禅宗二世祖慧可。他的事迹已经近乎神话,传说本名姬光,法号神光,在三十岁时断臂立雪求达摩收其为徒,改法号慧可。他的事迹因为融梗过多,所以可信性有限。在本作中并没有采用三十入师门的这一说法,而是让他与其他众同门一样,自小跟随达摩学佛。
除了这四大弟子,达摩还有没有其他徒弟?至少有一人是肯定的,那就是被称为“独臂林”的昙林。昙林其人,在译经界大有声名,他曾经代众多不精汉语书写的西来传道僧执笔,并帮他们做汉风序文,添加注疏。在《续高僧传》里,也曾明确记录他与慧可侍奉并师从达摩。曾经在某次护寺行动中,他被贼人砍去了一条手臂,故称“独臂林”。所以慧可断臂的故事,其实就是借用了昙林的事迹。因为慧可被禅宗奉为二代祖,所以金铂都贴在了他的身上,那被夺事迹的昙林就只能低调处理,很少被后世禅宗信徒主动提及。
除此而外,还有一些疑似案例,比如《高僧传》中曾经记录一位名僧释慧览,俗家姓成。他的活跃年代恰在达摩进入中土前,曾入罽宾向一位达摩比丘学习禅法。达摩西来固为成说,我们之前分析过,他应该是波西地区人,是否曾在罽宾生活,无从得知。此达摩是否彼达摩也无从考证。只能说在时间线上,二人是有交集的,可以备为一说。
在本文当中,就沿袭了达摩六弟子说,只是将有疑问的慧览换成了木白。这个木白啊,对今后的情节有推动,在这里笔者就不多做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