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跟你讲,我真的是太子,不骗你的。”
湖山寺不远处的一块荒草地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跑着,嘴里还不停的喊着。
“相信我,老和尚他们都说我是太子!”
“你只要不追我,等我的皇帝老爹来接我回宫后我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身后一个粗布短衣的汉子在后面追着,边追边嘴里骂着:“我管你是太子还是皇帝,敢在我老子的坟头上拉屎,你连个孙子都不是!”说罢便一把从边上连根拔起一把草,连带着根上的土块砸向少年后背。
“哎呦~”
少年哀嚎一声,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那汉子见前面那个在他爹坟头拉屎的小贼摔倒之后,便加快了步子跑向那毛头小贼,顺带着把适才插在地头的铁锹捎上。
“惠安!救命啊惠安!”少年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的呼喊着向前跑路。
应着他的叫喊声,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和尚从不远处的荒草丛里探出头来,朝少年这边看过来,惊讶的一脸懵逼。
“惠安,你还愣着干嘛,再不过来我就要被打死了!”
少年看着同样刚是把裤子提起来还处于懵逼状态的小和尚,满眼的生无可恋。
“来了,来了,太子殿下。”
小和尚看清了状况后,毫不犹豫的便朝少年的方向冲了过来。
边跑边朝扛着铁锹的汉子喊着:“施主手下留情,那可是太子殿下呀。”
汉子哪会理会小和尚的胡言乱语,追上了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少年后,高高扬起手中的铁锹,狠狠的向少年身上拍去。
他倒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拉屎就算了,还专门蹲在坟头上拉,蹲坟头也就算了,还偏偏蹲在了他爹的新坟上。
要知道他爹这地儿可是当初他花了整整二两银子请的风水先生看中的地方。可保他坟头冒青烟,儿孙皆富贵的风水宝地,今日看到有人蹲在自家坟头拉屎,怎能不火冒三丈,就冲这事儿,管他是太子还是孙子,不打烂这小子的屁股,他李铁柱对不起李家先人!
“彭。”的一声闷响。
少年预想中屁股开花的疼痛并未传来。
一转头便看到小和尚在自己的身后,而那汉子的铁锹刚好从小和尚的头上滑下。
看着有血从小和尚的头上流下,那名叫李铁柱的汉子也吓懵了。
反应过来之后,扔下铁锹,一溜烟便跑没了人影儿。
小和尚被砸了一铁锹后,便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当下便不省人事。只留下少年一人愣在原地。
阳落西沉,暮云四合,落日融金,夕阳甚美。
少年背着小和尚一瘸一拐的向湖山寺走去,时不时的“惠安,惠安”的叫两声,被拍晕过去的惠安小和尚自然是不会对他有所回应,但少年知道,这小和尚肯定轻易死不了。
主持老和尚的亲传弟子,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人一铁锹给拍嗝屁了。
果然,行至半路,小和尚便缓缓转醒,醒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少年光洁精壮却并不宽广的臂膀。
小和尚挣扎着要从少年背上下来,师傅说过出门在外务必要他保护好太子殿下的安全,现在却是由太子殿下背着他回寺,这要是让师傅看到了,想必又会罚他去抄经。
少年没办法,只好将小和尚放下,让他自己走。
“太子殿下。你的衣服呢?”小和尚看着光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裤子的少年问道。
“诺,摸摸你头上裹的那是什么。”少年无奈的耸耸肩,示意小和尚摸摸头,小和尚摸了摸脑袋,在旁边的小水沟的倒影里刚好便看到了自己被太子用衣服层层包裹的一个头有两个大的脑袋,瞬间便垮了脸,想要拆掉。
“不许拆,小爷我好不容易才包好的。”少年对着小和尚一瞪眼,小和尚便吓得不敢再动,只能委屈巴巴的开口:“可是太子殿下,你包的真的好丑啊。”
等西方的最后一缕余晖消失散尽,少年和小和尚也一路拖拖拉拉的走到了湖山寺的寺门前。门上遒劲有力的湖山寺三字乃是前朝最负盛名的书法大家柳应元亲手所提。
据说此人书法与剑法兼修,以笔作剑,笔杆为身,笔头为刃,他人提字多在宣纸书画之上,而此人却专寻坚硬石壁练字,写字往往都是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哪怕是柔软圆润的羊毫笔在他手里,都刚劲有力的如同刻刀一般,但写成的字却仍不失饱满大气之意,教世人为之惊叹。
少年呆呆看着高悬于寺门之上的大字,每次听老和尚讲这字的由来,他都觉得是老和尚们在合起伙来忽悠他,因为他自己私底下不知道拿毛笔在多少块石头上画过了,哪次不是毛笔头都秃了,而石头却安然无恙。
不过今天的寺里好像安静的有点奇怪啊。
“太子殿下,你在看什么呀?”小和尚惠安顶着被包的像个粽子似的大头凑过来问少年,少年眉间皆是疑虑。
不应该啊,按理说每次他带着惠安出去玩的时候,还不等走到寺门前便能远远地看到挑水的师叔手里拿着竹枝在等他们,寺里虽说香火不如山脚下地那些道观或者大寺,但师兄师弟都是欢脱地性子,寺内还从未如此安静过。
“没什么,就是没看到观敬师叔,有点不习惯。”少年压下心中疑虑,未再多想便径直入内,小和尚也赶紧跟上。
一路走来,寺内都是静悄悄的,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便再无听闻其余杂音。
少年领着小和尚径直去了地宫,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安静的湖山寺他还是头一次见,必须得先问清楚缘由,他才好去找观敬师叔要饭吃,否则免不了要先挨顿打。
地宫那儿每天在这个时辰都有一位脾气极好的小师叔在添灯油,每次偷跑出去回来之后被观敬师叔追着满院子跑的快跑不动时,他俩便悄悄从后门溜进地宫,每次那位脾气极好的小师叔都会在观敬师叔找过来的时候把他俩藏在香案下面,然后让劝观敬师叔再去别处找找。
不得不说,那位添灯油的观真小师叔得脾气真是好的一塌糊涂,说话永远是笑眯眯的,他以后若是要成家,也一定要找个像他一样脾气又好又爱笑的小娘子。
溜进地宫后,两人并未看到观真小师叔,灯油未满,说明小师叔还未来地宫。
“太子殿下,我好像听到大殿那边有诵经声。”小和尚两手扶着脑袋对少年小心翼翼的说道。
“走,去大殿。”
佛祖座下,湖山寺众僧低眉吟诵,少年的视线穿过一众僧人,落在了站在主持老和尚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身上,那人眉目沉稳,身上的衣服是少年从未见过的面料样式,他只恍恍惚惚的见老和尚对他微微躬身,双手合十作礼,就见那人朝他望来。
他突然间意识到,看来老和尚叫他的太子殿下大概率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