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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入宫墙韦青见刘奕

满身是血的韦青抱着昏迷不醒的刘念白站在金銮殿外,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路,退朝回府的文官武将就这样静悄悄的看着韦青一步一步的踏上石阶,新晋的探花郎苏憬想要过去搭把手,却被一旁的右相林东芝给悄悄的一把拽住,苏憬甚是不解,林东芝只是冲他微微摇头,苏憬也不好再多问。
原先一直都是韦青以总管的身份陪侍在刘奕的身边,而他去接刘念白回宫的这段时间,则是由一个比地位他稍低一等的鹿昂照顾在刘奕的身侧,见韦青这浑身是血,一身狼狈。鹿昂心头一惊,但还是赶忙压下,快步走进殿内向刘奕通报。
一阵摔撞破碎声后,鹿昂弯着腰从殿内退出。
“韦大人,陛下让你到御书房等,我先带您去梳洗清理一番。”鹿昂领着韦青离开,靠近韦青身边是顺势扫了他怀中的刘念白一眼,直觉告诉他,这怀中的少年如果有幸能活下来,将来那一定是个能搅的东阳天翻地覆的大人物,至于究竟能不能活下来,那就另说了。
刘奕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刘念白,心中蛮不是滋味,他又何尝不想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亲手抚养他长大成人,可当年送他去湖山的那三百多人,最终无一生还的惨烈景象让他怎么都无法忽视他身上所负担的这份注定悲痛的气运。
韦青就这样抱着刘念白站在刘奕的面前,刘奕看着满身是伤的韦青,此刻他对他的心情,一如当年对孙沪的一般,愧疚而又无奈。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良久,刘奕才开口问道。
“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韦卿了”
“臣之本分,不辛苦。”韦青看着刘奕,眼神毫无波动。
刘奕扑通一声瘫软的坐倒在地,十多年了,他知道,他与他这个曾经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是彻底回不到从前了。
“我知道这些年将你以这样一种身份留在这宫内,是委屈你了,可他们都走了,朕的身边就只剩你了,对于念白的事,朕只能交给你做啊。”刘奕声音微颤,平日里的天子威严在此刻消失的一干二净,留下的只有一个普通的花甲老人的垂暮之气。
韦青眼里微微动容。
“太子殿下暂时没事,只是……”
“只是什么!?”一提到刘念白,他便心头一惊。
“只是如若今晚湖山的那个小和尚还未赶到,便是凶多吉少。”韦青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陛下,宫外有个小和尚求见。”鹿昂扯着嗓子朝殿内通报。
刘奕听罢,赶忙让鹿昂去带人进宫,再看向韦青,眼睛明显比适才多了几分安稳,再次开口道:“此次城中遇刺的事,我会让大理寺与监天司一同去查,从今往后,我便将念白交给你了,这宫中,我知道是留不住你了,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但看在宿儿的份上,在念白身上,再帮我一次。”刘奕说此话是眼眸低垂,他不是不知道当年斩了那少年对韦青的打击有多大,只是,人一旦身居高位,便有无数的身不由己。
这至尊之位,于赵家而言是祖祖辈辈的荣耀,而于他刘奕而言,更多的则是一种枷锁,一种困住他身心,让他几十年来不得自在的枷锁。自白宿故去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回想着当年金戈铁马征战沙场的潇洒恣意。
可她说了,人生在世,总要活的有意义一点,比如说救这数十万东阳百姓于三十年的灾祸之中。
他从来都只是一介武夫,领会不到她所说的意义为何物,但他知道,只要是她做的事,那一定是对的,纵然在位这几十歪,他是多么的压抑苦闷与烦躁,但他仍旧每晚都一本一本一丝不苟的翻阅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看着神色颓然的刘奕,韦青很想向当年一般,扶他一把,只是每每有此念头,脑海中同时浮现的还有周睿那孩子当年奔奔跳跳喊着自己师傅的样子,还有那日在断头台上哭喊着师傅救他的场景。
惠安不久便跟着鹿昂进了宫,刘奕让鹿昂安排韦青他们三人住进同一座行宫,果然,惠安来后便一直守在刘念白的身边,时至后半夜,刘念白便缓缓转醒,惠安一勺一勺的给刘念白喂着水,韦青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擦拭着他白日里沾了不少鲜血的剑,整个人的脸在烛光下,神色晦暗不明。
刘念白天生的玲珑心窍,在韦青说不准他称他为师傅的时候,他便猜到,韦青肯定有过徒弟,但估计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后,要么故去,要么决裂,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所以看此时韦青的这个样子,估计是又在伤心,他一路上慢慢的多少也摸准了点韦青的脾气,只要在不提师徒二字的情况下,这位武艺深不可测的总管大人虽然不大爱理会人,但多少也算是个好相处的。
只是今日城中那场刺杀,此刻回想起来,他都还是一身冷汗,对方对他绕过韦青,直奔他而来,完全是以一种要他必死的心态。其实在一路走来,他便觉得十分的怪异,无论走到哪里,他们总能遇到各种各样的倒霉事,本来没打算一路走来的,直到半路无故暴毙了三匹马,疯了两匹骡子,甚至到最后连刚买不到两个时辰的驴都掉井里后,他才最终妥协了随同韦青一路走到朝阳城。
一路上的刺杀从未断过,围攻,暗箭,偷袭,下毒,甚至美人计都有,可像入城后那样的,还是一次都没有,城中这次,对方完全是以一种关门打狗的姿态来对他下手的,一边是有天字榜高手缠住韦青,一边是无数明枪暗箭射向自己。先前的刺杀如果没有韦青,他多少还有一丁点的侥幸可以自己逃脱,可这次,如果不是韦青。他怕是早被群藏在暗处的弓弩手射成了筛子。
惠安扶他从床上坐起,韦青也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噌”的一声,将手中的剑收回鞘中,不痛不痒的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之后便起身走了出去。
刘念白看着他的背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只好转头看向惠安:“惠安,你说,我真的是太子吗?”
惠安冲他咧嘴一笑:“太子殿下当然是太子呀。”
刘念白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说:“我觉得不是。”
自那晚刘念白醒来一次之后,刘奕便遣人将他送入左相白庭安府中。韦青则也未在刘念白前现过身。
而刘念白自己则只记得在朦朦胧胧,头脑不清的被人抬进了一个大院子里。
等他再次醒来,一睁眼便看到一个老头的脸贴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己痴痴的笑。
刘念白被他吓得不轻,一把就将那老头推了出去,一时半会儿完全搞不懂当下是什么状况。
白庭安听太医说刘念白这几日便会醒来,今日得空,便刚好过来看看,谁知道还真醒来了,只是没想到的是,他刚醒,就把自己一把从床沿边上推了出去,他也不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又凑到刘念白边上,盯着他看了半晌,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们这几日一定要伺候好我这宝贝外孙儿,大病初愈,一定要用最好的补品。”
外孙?哪里来的外孙?
刘念白还是一脸懵逼。
“唉,刚来这京城,我这孙儿还有些不习惯,周泽,你这几日好好同少爷讲讲近几日的事项,让他好了解了解。”白庭安笑眯眯的对身旁一个管家样的老头儿说道。
名唤周泽老仆作揖:“是,相爷。”
相爷?
待那老头儿走后,周管家开始向刘念白解释他从湖山到朝阳城的一切事由。依周管家所言,他刘念白原是当朝左相白庭安二女白素之子,只因年幼时体弱多病,曾有大师为其算命说十六岁前需要在湖山寺中长大,才可躲过命中祸事,所以幼时便被送到湖山寺寄养,如今十六年满,自然是要被接回,本是要回远在西宁的陈府,又想这朝阳城中气候温和,水土最是养人,便直接送到了他祖父白庭安府中。
这一番滴水不漏的说辞,与他在湖山寺中听老和尚的相差无几,唯一的差别便是老和尚说他是皇帝的儿子,而周管家说他是左相的孙子。
“意思是,我并不是什么太子?”刘念白心中稍有失望。
本来还想着感受感受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太子是何滋味,如今却被告知只是个丞相的外孙。这落差,多少还是有的,不过比上在湖山寺里的小和尚,倒也是好了不少,至少不用下个山都要害怕挨打。
周泽听罢刘念白的话,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念白少爷,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啊,太子的身份岂是我等可以言论的。”
“哎呀,我就是问问,就是他们一直都叫我太子,所以我就问问嘛,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当你相府不好,只是这随随便便就成了别人家的孙子,多少有点不习惯,你说是吧?惠安。”
正在一旁啃着糕点的惠安头都没抬的就回答到:“是的,太子殿下。”
周管家听罢这一声太子殿下,没吓得当场晕过去。
周管家走后,刘念白和惠安在偌大的相府里边瞎转悠,惠安怀里揣着府里下人送上来的点心,慢慢悠悠的跟在刘念白后边,边走边吃。
刘念白的眉头却是紧促的厉害。
“惠安,你说我真的是这左相白庭安的外孙?”
“不是,师傅说您是太子殿下。”惠安一边咽着点心,一边回答。
“吃吃吃,就知道吃。”
刘念白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样,一把抢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
“你说我在湖山待的好好的,那个功夫很好的宫内总管韦青说我是太子,要带我回宫,如今回了这朝阳城,他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如今又告诉我说我是相府的外孙,而且这一路上不是刺客就是陷阱,好不容易真正进了城,连宫门都没入,就又被刺客害的晕死过去。你说我要真是一个从小被寄养在寺里的左相孙子,怎么会有那么多高手想要置我于死地呢?”
“这惠安就不知道了。”
“还有就是,当日我究竟是因何而晕倒的呢?”
“这惠安就更不知道了。”
“……”
“算了,咱们初来咋到,对这朝阳城中一无所知。就当我真是这什么左相的孙子,当务之急也是先搞清楚这里的所有状况”
“以前嫌弃老和尚啰嗦厌烦,总跟我讲什么以后回宫了要处处小心,步步为营之类的话,现在这一路的刺杀让我觉得老和尚说的真的挺对,就算不是在宫中,我们也还是要万事小心为妙。”
刘念白脑海中掠过一张张在路上遇到的刺客的脸,最初对这朝阳城中富贵生活的向往开始一丝一缕的散开。
刺杀于他而言,并非是这一路上才有的,少年时在湖山寺中他便遇到过几次,那时的他虽然在观敬师叔的庇护下侥幸逃脱,但他从那时便意识到,他这以后的路,并不安稳。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无字的腰牌,这是他当日在城中遇刺时与那歹人缠斗时从人身上扯下的,城外一路的刺杀他一直未曾抓住任何可证明刺客身份的物件,而城内这次,他却是抓到了。
这腰牌,是他唯一的线索。
顺着这条线,他倒要看看,这偌大的朝阳城中,究竟是谁,因何原因,眼里竟容不下他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寄养子。
半个多月下来,刘念白与相府的人已混的倍儿熟,他那个爷爷,外人是个看来是个一板一眼的丞相大人,一回到府中就跟个老顽童似的,整天带着刘念白与他另外几个孙子又是摸鱼又是推牌,完全没有一点儿文官之首的样子。
“爷爷,过几日便是上元节了,孙儿虽说初来这城中,对这城里有些生疏,这大半个月过去了,孙儿对这京都朝阳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孙儿从小在长大,这次上元佳节也想同几位兄长出去在城中闹市玩一玩,您看怎么样?”刘念白一边摸着自己手中的牌,一边开口向白庭安问道。
“哈哈,我就知道你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想玩就去玩嘛,爷爷又没说非要把你关在这府里,记住这儿是你家,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事事都问爷爷的。”白庭安望着手中刚刚摸到的一把好牌,一边捋着胡子,一边应答着。
“那孙儿就谢谢爷爷啦。”刘念白扬起嘴角对边上的白烁与惠安一挑眉,两人也是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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