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靠边停车!靠边停车!……”坐在警车副驾驶的交警不断用喊话器重复着。
突然的被干扰,眼见着前方的车辆很快隐没于密集的车流中,谭辉面露不耐,紧皱着眉头听从交警的指令,打右指示灯变道,减速慢慢靠向路边停车。
警车挡在了谭辉的车前,车上的二位交警同时下车来到谭辉车旁。年纪轻的上前敲了敲车窗,缓缓放下窗玻璃的谭辉面无表情的静候着,没有下车的意思。
看着此人的拽样,年纪偏大的交警心里冷哼一声,从业多年,这种人他见得多了,示意年轻交警继续盘查。
“请出示一下驾照和行驶证。”
谭辉虽面色不好,但还算配合的在衣兜里翻找证件。
“电子版也成。”年轻交警提醒到。
偏大的交警一声不吭的围着谭辉的车绕了半圈,目光锐利,语气严肃道“这位同志你把车钥匙交给我们,下车吧,跟我们回队里一趟。”
站边上的年轻交警配合着朝谭辉伸一出只手,准备接钥匙。
车里的谭辉沉默不语,片刻后露出惯有的职业微笑“能否容我打个电话?”
年轻交警侧头看向偏大的,征求意见。
“先把驾照、行驶证、车钥匙交给我们。”年纪大的交警语气偏硬道。一旁年轻的又配合着朝谭辉伸出手。
深吸一口气的谭辉拿出了他们索要的物品,同时微笑着恍了恍另一只手里的电话,大交警点头默许。
谭辉挂断电话不多会,大交警就接到了上面的指示,尽职尽责的大交警还试图对电话那头倔强一把,追问“为啥?”……
最终胳膊扳不过大腿,示意痴愣着立在一边等待下文的年轻同事,将证件和车钥匙交还给谭辉。
二人坐回警车后,偏大的交警直勾勾地盯着谭辉驾车离去,面部阴沉严肃,看的小交警心里毛毛的大气不敢出,但好奇心又趋势他不得不问“啥情况?那人和头有私交?”
“没有。”大交警没好气道。
“那是咋?”小交警搞不懂了。
“头说他接到有关部门负责人的电话,至于是啥部门他不说,总之是咱交警惹不起的。把他家滴!就数咱们部门最碎,上面随便哪个放句话都得听。”大交警抱怨道。
“我开始没注意,还想着你为啥喊停那车,仔细一瞅,好家伙!车牌有问题,没错吧?”
“嗯。”
“可即使是公车也不允许这么整吧?”小交警疑惑不解。
“嘘。”大交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头说惹不得也管不了的,不让多打听。咱们服从指令便是。”
这神秘兮兮的味儿,搞得小交警的探知欲更加强烈了,却也只能憋着,着实难受。
……
无奈将车开回存放处的谭辉,将前后车牌拆了下来。看着手中握着的冰冷牌子,叹出一口气,得作废了,怎么就大意了呢?着急跟车晕了点,竟然忘记提前换回正常的。咳,果然,还是……放不下。
叮铃铃……谭辉的另外一部私用电话响起,是部待机超长的老款机,能打这部电话的只有他的两位亲人——爷爷奶奶,以及负责照顾爷爷奶奶的护工。
父亲出事离开后,爷爷奶奶一直照顾他,供他读完了大学,是这辈子最疼爱他的人。两位老人现在都已是九十多岁高龄,谭辉因工作原因不能时刻陪伴左右,只好花高价雇了护工照料他们的日常起居。还好二老目前身体状况良好,让谭辉可以安心忙于工作。每当疲惫的回到住处想给他们打个电话时,总是因为时间过晚不得不作罢。一年到头没有几天能好好看望陪伴他们。
过去总想着大学毕业后,有了稳定工作和收入,就可以好好孝敬二老了,未曾想工作后的他,自己每天能按时吃上饭都是奢望,爷爷奶奶如果跟着他,还指不定谁照顾谁?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晃眼间已多年过去,依然独自一人的他,有时也很迷茫,什么时候是个头?
眼见着爷爷奶奶快速的老去,距离人生的终点掐指可算,他很是愧疚。当他流露出此种焦虑情绪时,依然耳聪目明的二老反而宽慰起他来“好好工作!我们养大一个孩子,从来不是想着为了将来能照顾我们,每个孩子都是属于社会的。你自己努力做事,少操闲心。”
……
“嗯,是我。”
电话是护工打来的,谭辉的心忐忑不安,担心道“爷爷奶奶还好吧?”
“他们好着咧!”护工的回答给谭辉吃了颗大大的定心丸。“二老特想您,想听听您的声音……”
护工让二老自己同谭辉说话,他俩直摆手,表示在一旁听听就好。
谭辉明白,爷爷奶奶是担心他们自己把控不好情绪哭了,让孙子听到心里难受。
用另一只手抹去眼角强忍的泪水,谭辉认真的听着电话那端的护工代替二老的絮叨,爷爷奶奶对孙儿的浓浓思念,人间最温暖的关怀。
“包了您最爱吃的茴香馅饺子,冻冰箱了;早晚气温低注意穿暖和些,多注意身体,按时吃饭;他们说他们很好,叫您放心,好好忙工作……咳咳,虽然您的年纪……不小了,二老还是希望您不要放弃,找个合适的……贴心就成,不要太挑了;噢噢,就这些。”即将挂断电话时,护工专门压低声音道“您哪天能回来啊?”这最后一句应该才是二老心里真正想表达出来的,他们想自己的孙儿,实在太想了。
谭辉顷刻之间怔住了,哪天?“空了就会回去。”他回回这样回答,可有几次履行的?爷爷奶奶还能再等候他多少年?
挂断电话后的谭辉下定了决心,等这次工作安排妥当后,请个长假回去好好陪陪爷爷奶奶。
……
二楼儿子的房间难得又传出了悠扬的钢琴旋律。
“他怎么又弹上了?”正在楼下大厅喝茶的武爸狐疑道。
“不清楚。估计是学习压力大放松一下吧?”武妈猜想。
“哼,压力大?不用操心吃穿用,要啥有啥,只负责学习就成,有啥压力?真想放松,出去跑个十公里、耍个单杠,不比弹琴好?尽玩些娘里娘气,上不得台面的玩意!都是你整出来的,非要让他学个琴!”武爸很是埋怨。
“你对现在的教育了解吗?!当还是你我那会上学的时候?!现在讲究的是全面素质教育,综合考试会考的,不学会丢分。大老粗!”武妈鄙视的朝武爸翻了个白眼,不甘示弱的回怼。
“什么?现在要求有这么高?可我咋觉得近几年新入伍的男兵越来越缺少阳刚之气?就着女孩和男孩的培养方式过于雷同。男孩应该多增加体格、肌肉、力量、意志的训练,少整些唱唱跳跳娘们兮兮不上串的事。”武爸一副痛心疾首的愤愤样。
“什么是上串的?整天斗牛似得打打杀杀?!”武妈没好气道,“文化、艺术、体育、品德,缺一不可!”
“呵呵,你倒是挺跟潮流?”武爸不屑,“瞧瞧咱院里有几家买钢琴的?即便有,又有哪家买这么贵的?可光贵顶个P用!前两年还不是被你逼得一直考级考级整怕了,后来再打再骂都坚决不碰了吗?花了这么多钱的东西,硬生生落了两年多的灰。今天怎么着又突然动开了,你就不觉得奇怪?”
武妈没有回话,但经心思缜密的武爸提醒,不由范了嘀咕“确实比较反常,什么原因呢?”
“我猜这小崽子是不是背着咱们早恋了?”武爸的目光严肃锐利。
“啊?不会吧?!”武妈难以置信。
“不管有没有,一会他下楼了,都得再敲打敲打。如果敢分心早恋,我就派人先收拾他,然后再到学校找对方谈谈。这种事打早打小露头就打!丝毫苗头都不允许有!”武爸咬牙切齿道。
武爸武妈只顾你来我往回嘴仗,完全没有留意到楼上的琴声何时停止了?
驻足在二层楼梯口的武安,紧绷着脸,将父母的谈话悉数收入耳中……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将武安从混乱的回忆中拉回现实,他一时无法适应。电话铃声继续执着的响着,武安定神略微调整了思绪,接通了电话。
蹙眉听完对方反映的情况,
“确定?知道是哪个部门吗?”
“好,知道了。”
远处光怪陆离的城市灯光贪婪的消耗着巨大的能量,充斥着永远得不到满足的欲念;五彩斑斓的色彩魅惑人心,却永远描画不出内心深处的那抹靓丽。
一个人再无眷恋之后,失去再多又算得了什么呢?
谭辉吗?
武安抬头凝视着混沌不清的城市夜空,如同他现在的眼眸。
时间一下下跳走流失,多年不经意间掩藏了原本扭曲的心。一直以为被现实的状态交融吞噬,安安分分当好听从指令的工具人,毫无思维感知的继续麻木下去。仅仅一顿饭……这些年尽量回避,避免接触的努力便功亏一篑,担心的状态还是回来了!被撬开了尘世过往,面具终于撕扯破裂。失去了那份甘甜守护的他,会不会失控到让自己都感到害怕?
武安眼底的温柔稍纵即逝,阴鸷狠戾的混沌魔瞳将仅有的一丝清明压入深渊。
如今既然被搅动了蜂巢,那就别怪倾巢而出的黄蜂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