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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红薯当家

熬过艰难日子,爷爷等来了宽松政策,重新分配并增加自留地,同时开荒几亩地,发展家庭副业。经过5年的“调整、充实、巩固、提高”政策,65年秋季,爷爷的自耕地迎来大丰收,挖了70多担红薯,极大弥补了生产队主粮约200斤谷的不足。爷爷家年收入和生活水平达到了集体以来最高水平的57年。
目良田土山地以远得很而出名,达1至3公里。爷爷家地产8千余斤红薯,挖出来不易,长途挑回来更不易。当时常在家的5人。爷爷支气管炎,能耕作不能挑担;奶奶管家做家务;二姑已辞了那个不咸不淡的供销社岗位,挖土种地;晚姑为减轻家庭负担,选择读县城师范;母亲为这年家庭新成员,结束了教书职业。能挑担的是母亲和二姑,两人将红薯从“沙鼠冲、茬子冲”挑到“通房山、批山”的地窖边,一人在上拉着绳索将红薯一框框往下吊到窖眼里,下面的人将框拉的横巷子里,倒出红薯。由于劳力不足,全靠起早贪黑。有时月亮很高了,人还在皮山窖里倒薯。如此劳动20余天。当年冬天大队开山,爷爷在寥嫁冲日夜砍柴,母亲、二姑、小姑负责担柴,一个来回有6里路,要一个小时。
一家五口人吃饭,每餐用铁鼎煮半升米(约7两),再配干红薯丝来饱肚子。奶奶是全家主心骨,有心脏病,需吃碗堆尖饭。爷爷年纪大,吃个平碗饭。还剩下一碗饭,三个小辈在吃饱红薯的基础上,分点米饭“漱漱口”,回味无穷。
66年2月2日,爷爷煮了一铁鼎饭,吃完后分家。父母分到这个具有纪念意义的铁鼎,还有历史悠久的缺口铁锅(不久破成两片)。前来祝贺的有:父亲的大哥、姐姐,分别送来4升米;洞胜大爷送来10斤谷子和几个红薯(他是单身,才有资格养公猪配种,每次收几毛钱,小富贵);邻居名应二娘送来几把腌菜,晚太叔叔送来“劳萝卜”。作为地方尊长,奶奶说明:我家里的人,还要你管呀。
父亲那时教农校,月工资约28元。学校有点福利,他作为主要负责人,将粮票和钱财实物给了困难的同事。他大概对钱财看得不紧要,因为他的学生时代吃穿比别人好得多,他二哥定期给家里汇款。父亲的工资,应该是自己花,家里也花,一般给了家里,没有私蓄。这一分家,无柴火、无油盐,除了贺礼,别无他物。母亲在家过得相当困难,每天煮3两米吃,没什么杂粮、来不及种菜,吃不饱,还要在生产队出工。她蹲着身子,如果起身,就眼冒金星头晕眩。这是长时间吃不饱缺乏营养的结果,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队里称之“白石灰”。母亲自尊性强,羞于说没吃饱。娘家问情况如何,只说好得很。很久后外婆知道了,就给了一担统销粮吃。父亲平常不在家,对这些柴米油盐之事并不操心。
老百姓生活有所恢复后,进行了10年尝新,自留地减少了,农民自种瓜果蔬菜减少,增加了创业难度。非常之年,让爷爷家地窖中的红薯,坏了60多担。母亲感叹:深更半夜挑红薯,半个没分到没吃到,白白坏在窖眼里,在山里丢得一堆一堆的。
分家次年,母亲通过勤快和谋划,“菜篮子”里长豆荚和辣椒等蔬菜,多得可晒干冬藏。小家日子步入正轨,但苦和累是根本。终究存在营养不良,姐姐生下就非常瘦小,底子差而多病,严重影响了发育。
母亲含苦过日子,从娘家带回的腊肉,舍不得吃,要等父亲或有亲戚上门时才煮。有次打铁的他表姐夫来了,才割半边腊肉吃。邻居家经常早上买豆腐吃,母亲也想买,但想想全家一年才分了6升黄豆,而一斤豆腐就要“一碗豆子”(四分之一升),她一次次打消了念头。大伯说:你家没有吃的,就来我家借担谷子吧。母亲生怕一成家就负债,将来得了?便忍饿度日。
奶奶67年后,不时发病。68年时,大伯和父亲常用竹竿抬着躺在竹椅上的奶奶,到20里外的县医院看病、住院。因为听说有县城来了名医。这一年,奶奶大侄子(57年出走)的唯一后人(13岁女孩)患了肾炎,久治不愈而亡。此前,她由自家晚叔抚养,亲人多次偷偷卖米、红薯和房屋楼板,筹钱治病。曾经来我奶奶家借钱,未果。父亲这些年的工资也都花在奶奶看病上,生产生活困难。
父亲同事中有“二陈”,家庭成分虽“高”,但生于贫贱。那个一陈是个“地主崽”,经常来我家吃饭。后来他在县城学校当教导主任,父亲想找人帮忙,让小孩进城读书。他也懒得搭理。另一个二陈,周日回家后,周一早上必来我家吃饭。母亲收工回来,剩饭很少了,只得用红薯充饥。二陈说:以后遇见你,不是进酒店,就是进饭店请客。他还说:我吃得不多,按我饭量,你够吃了。
唉,因为吃饭问题,让多少人发育不良,让多少人争着守仓库当了大小老鼠,让多少人成为失了颜面的“二陈”。隔壁四叔常说:只要杂粮吃得饱,挑担石头上天都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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