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箫和方琬璃躲在暗处听得明明白白,芙蓉帮为了帮主之位又起内乱,他作为名誉舵主本想上前出言劝和,但一来琬璃在身边不便轻易露面,二来他深知这芙蓉帮主之位只要一日悬而未决,纷争就一日不会消停,即便阻止了这一次,总有一天会彻底爆发。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鲁师爷是个明白人,既然能提出这法子,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贸然出头反而不妥,倒不如先在一边静观其变。
只听一声令下,三人同时跃起,鲁思齐轻功最高一下冲在了前头。花莲英紧随其后,一伸手扯住他的脚拼命往下拉。鲁思齐双臂紧抱树干,抬起另一只脚朝他面门踢去,被花莲英伸手挡下,鲁思齐正要踢出第二脚时,见洪镇熊已经趁势爬到了最前头,随口叫道:“大狗熊都上去了,你还扯我作甚?”
花莲英一看果真如此急忙松手,叫道:“那你快拽住他。”见鲁思齐双脚一蹬,立刻跃上数步,抬起一掌朝洪镇熊背上击出,掌势飞快凌厉。
洪镇熊感觉到背上掌风猛然袭来,暗想:“好个老头子,许久未见你出手,武功倒是越老越精进。”急忙回身来挡。只这么一耽搁,花莲英紧随而到,伸手又去扯他的腿。洪镇熊双手正与鲁思齐对招,全靠双脚盘紧树干,被花莲英这么一扯,顿时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往下滑落了数尺。鲁思齐趁机又在洪镇熊肩头踩了一脚,借力往上跃去,瞬间已是一马当先。
只听洪镇熊叫骂道:“你们倒好,合起伙来对付我。”
花莲英却道:“谁让你爬得这么快?”
洪镇熊忽然压低声音,“你傻啊,也不想想我们三个里头谁武功最高,咱们还在这里鹬蚌相争,人家渔翁可就要上到树顶了。
花莲英抬头一瞧,见鲁思齐此时的身位果真离树顶已不足一丈,不由心中大急,在身后拼命追赶。
“快,我托你上去!要不然来不及了!洪镇熊忽然高喊一声。”
花莲英瞥了他一眼,顿时明白过来,叫了一声“好”,在洪镇熊双掌之间用力一蹬,借着他的上托之力,猛然一跃,身子瞬间拔高了近一丈,一下子与鲁思齐基本齐平。两人一边攀爬一边过招,嘴上说是点到即止,可到要紧关头都使出了真本事,尽全力相搏。
趁二人纠缠的工夫,洪镇熊也慢慢赶了上来,竟帮着花莲英以二敌一。鲁思齐暗骂:“你们这两个臭小子,平时水火不容,这档口倒知道合起伙来先对付我。”
此刻,花莲英与洪镇熊心里跟明镜似的,三个人之中鲁思齐武功最高,唯有合力先将他打下去,自己才有最后与对方一决胜负的机会。
三人一路斗到最高的树杈上,芙蓉黑铁令就在眼前,谁也不肯远离半步,加上树杈的承受力有限,三人尽量站在枝杈的根部,自然是越挨越近,瞬间变成了贴身肉搏。鲁思齐虽然武功高出不少,但根本没有空间让他施展,双掌难敌四手,自然吃亏不少。
鲁思齐未料到平日里互相争斗不休的两个人此刻竟然会联起手来,本来凭借自己“拂云手”绝技,出手轻巧,变化多端又暗藏内劲,近战中定能取胜,但此刻以一敌二却倍感压力。
花莲英忽有所悟,哼笑一声道:“难怪鲁师爷能想到这法子,说到近身肉搏谁能比得过你的‘拂云手’?大狗熊,我们可差点都上他的当了,不愧是鲁师爷,果然是精于算计!”
洪镇雄叫道:“这不得怪你,知道也不说出来,亏得我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帮你,若不然现在你我都已经树下躺着了。
花莲英怒道:“废话,你是为了帮我吗,还不是为了你自己?再说我不也是刚刚才想到这一点。”
“行行行,我不跟你斗嘴,等赢了鲁师爷,我再与你一较高下!”洪镇熊嘴上也不肯吃亏,立刻回应道。
三人纠缠在一起越斗越狠,乱战中鲁思齐不知道被谁一掌拍在肩上,大叫一声向后便倒,情急之下连忙伸出脚掌钩住枝杈,绕了半圈头下脚上跟猴子似的倒挂在树枝上。鲁思齐暗自腿上运劲,将整个身子弹起,随即腰腹用力将身子翻转过来准备用手去抓树枝。
洪镇熊与花莲英知道鲁思齐武功高明,半点不敢放松警惕,就在他伸手抓住树枝的一瞬间,一个人出腿阻挠,另一个人甚至一拍出一掌,将树枝齐根震断,鲁思齐身子悬在半空再无借力之处,随即直挺挺地往下坠。他暗叫一声不妙,绝不能让帮主之位旁落,否则芙蓉帮日后实在祸福难料,在落地之前从拇指上取下一枚玉扳指,对着芙蓉黑铁令用力一弹。
此刻花莲英与洪镇熊二人以为鲁思齐重重摔落在地,一时半会决计上不来了,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方身上,因此并未察觉,忽听“叮”的一声,芙蓉黑铁令被玉扳指击中,瞬间从树杈上跌落下来,花莲英见状,急忙用脚钩住树枝,整个身子横着伸手去够。洪镇熊哪里肯干,一把将他身子往后拽。结果两人谁也没碰着,芙蓉黑铁令落地之后竟咕噜噜地滚出老远,朝着一块大岩石快速滚去。
花莲英与洪镇熊二人急忙从树上跳下,一边撕扯对方,一边朝黑铁令追去。鲁思齐摔得不轻,幸好树下土质松软倒无大碍,此时他也顾不得疼,挣扎在站起身来,拼命朝二人的方向追赶。
芙蓉黑铁令“当”的一声撞在岩石上,就在这时,有两个人忽然从岩石后边缓缓走了出来,其中一人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黑铁令,说道:“三位别打了,再打下去只怕伤了同门和气。”
这二人正是林箫和方琬璃,他们躲在大岩石后边正暗中观察,忽见芙蓉黑铁令鬼使神差般地朝这边滚来,林箫心想迟早要被发现,索性带着琬璃自己走出来,顺手捡起黑铁令,准备劝他们不要再斗了。
二人乔装易容过,是以鲁思齐等人一时没认出来,只听洪镇熊恶狠狠地叫道:“与你们无关,快滚!”
林箫见他们气势汹汹朝这边扑来,生怕误伤了琬璃,不得已拔出长剑,一招“龙吟剑”祭出,一时间剑光闪烁,将三人逼退数步。
三人知道厉害,一时停下脚步,各自招呼一声召集手下围了过来,只听鲁思齐喝道:“你们是谁?为何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偷看,到底安得什么居心?”
林箫连忙撕下脸上伪装,叫道:“是我,林箫!”
三人一愣,只听花莲英惊喜地说道:“原来是林兄弟,这段时间你不告而别,到底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林箫答道:“此事说来话长,有机会再跟你说!”
花莲英此时也没工夫听,忙道:“那你先在一旁等等,待我们打完了再来招呼你,黑铁令牌呢,快拿来!”他正要上前伸手去要,洪镇熊急忙一把拦住,叫道:“怎么,花大公子,你想趁机捡便宜是不是?”
花莲英怒道:“你瞎说什么,我只想拿回黑铁令,咱们再重新比过。”
洪镇熊却道:“你少蒙我!林箫,你赶紧把黑铁令再放回树上去,谁也不能碰!”
林箫好生劝道:“你二人整日为了帮主之位内斗不休,这又是何苦呢?我林箫今天说句实在话,芙蓉帮如今的矛盾不仅仅只是你二人引起的,而是花家人与外姓弟子间已经产生了极大的裂痕,再这么任由它发展下去,恐怕要出大乱子。即便你花莲英坐上帮主之位又如何,洪镇熊和这么多外姓弟子就会真心诚意地服你?反之亦然,这帮主之位只怕是有名无实。花帮主走后,芙蓉帮之所以没有四分五裂,其实全靠鲁副帮主从中斡旋调和,只有像他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才能震得住你们这些人,由他坐帮主之位我觉得才是最合适的,你们若为了芙蓉帮好,千万听我林箫一句劝。”
鲁思齐听完林箫这番话,差点老泪都忍不住要流下来了,花敬言去世后,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日子过得有多艰辛,暗想林箫年纪轻轻,成为本帮名誉舵主也没多久,竟然就有此眼力,一眼就看破其中的关键,一番话说得也是有理有据,令人动容,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比起那两个臭小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洪镇熊却依旧不以为意,怒道:“林箫,你少在那里大放厥词,不要以为自己是本帮的名誉舵主,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本帮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来管?你赶紧把黑铁令放回去,老子可没工夫在这儿听你瞎扯。”
林箫听他说话如此无理,心中甚是恼怒,“当日林某成为本帮的名誉舵主,你洪镇熊也在场,你当时也并无异议,怎的今日我就成外人了?鲁副帮主也曾说过,林某这名誉舵主与本帮河东分舵,河西分舵以及淮北分舵三位舵主平级,又是内阁成员之一,如何就不能管本帮之事?你要是这么说,林某偏偏还就非管不可了,本帮信物芙蓉黑铁令此刻就在我手中,我还偏不放回去了,你要有本事就来夺,不敢的话就给我闭嘴。”
洪镇熊气得满脸通红,怒骂道:“好小子,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今日不教训教训你我就不信洪!”
林箫也不客气,拔剑怒道:“少废话,要打便打,林某又有何惧?”
洪镇熊本打算吓唬吓唬林箫,也没想过真正跟他动手,毕竟林箫本是括苍派的掌门,武功应该不会低,自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他,再者即便自己取胜抢下了他手中的黑铁令,也势必大耗元气,到时还怎么跟花莲英一决高下?他捏紧了拳头,朝鲁思齐瞧了一眼,却见他默不作声,暗想连你也帮着这个外人,一时进退两难,甚至有些后悔,责怪自己为何永远这么冲动,但自己狠话已经撂这儿了,若此刻收手无异于认输,将来见着林箫哪里还有自己说话的份?这一战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洪镇熊一咬牙,抡起拳头朝林箫砸了过去。
鲁思齐在一旁冷眼瞧着二人你一拳我一剑,半句相劝的话都不说,从自己认识林箫以来,几乎没见他怎么动过手,此刻也想瞧瞧林箫到底有多少真功夫。其次洪镇熊这小子说话从来不过脑子,若能被林箫教训一番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让他长长记性。而花莲英在一旁更是欣喜万分,他亲眼见识过林箫的武功,比起自己和洪镇熊还是要高不少的,这一战必定让这大狗熊吃瘪,可以好好杀杀他的嚣张气焰。
双方你来我往斗了几招,洪镇熊拳势虽猛,但林箫的苍穹十七剑还是更胜一筹。剑光闪烁中,洪镇熊处处受制,连林箫的衣服都摸不着,这样下去不出二十招恐怕就要落败。他身为芙蓉帮钱塘总舵的舵主,也是花敬言手下的第一猛将,而芙蓉帮的主营业务就是漕运,平时有重要的货物都是由他亲自押送,因此平生经历过的大小战斗数不胜数,对敌经验还是颇为丰富的。他应变能力极强,心知括苍派以剑术闻名拳脚功夫大多平平,立刻转变思路使出一套空手入白刃之术,专攻林箫手腕欲先夺下他手中之剑。
这一变招立刻奏效,林箫猝不及防一下被他拂中手腕,长剑瞬间飞了出去。林箫心知肚明手中无剑根本没有一战之力,先不管洪镇熊如何出招,左手拼命探出去,想抓回落在半空中的剑,手刚一触及剑柄,背后就挨了洪镇熊重重一拳,不禁痛呼一声滚倒在地,只是幸好长剑没掉,还牢牢地握在手中。
洪镇熊讥笑一声:“看来括苍派也不过如此!”
林箫半跪在地,用剑一撑,勉强站起身来,眯着眼睛揉了揉后背,直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方琬璃躲在一旁一直看着,此刻忽见林箫挨了一拳,急忙来到他身边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林箫连忙摇摇头道:“没事的,你放心吧。”
“攻他下盘!”琬璃忽然极轻声细语地点了句,林箫立即会意,见洪镇熊又扑了过来,急忙一招拂柳剑祭出,将洪镇熊瞬间缠绕在剑光之内,这招拂柳剑剑势绵延,出手轻灵,洪镇熊一时看不准手腕的变化,只能护住周身,节节后退。林箫瞧准他下盘不稳,突然变招使了一记“鹰翔剑”直刺他右腿膝盖。
洪镇熊反应不及,慌乱中右腿向外一扭,踉踉跄跄地就要向一侧跌倒,林箫趁他立足不稳又朝他下盘连出三剑,洪镇熊此时已彻底无法招架,左脚别右脚,整个人一下子失了重心,重重地扑倒在地上,林箫见胜势已定,倒转剑柄在他后脑勺上轻轻一撞,喝道:“你输了!”
洪镇熊脸涨得通红,飞快地爬起身来,心中虽依旧不服,但眼见林箫剑法高明,自己下盘不稳又是硬伤,如今已被人家发现弱点即便再打过也是自取其辱,因此再不敢造次,嘟嘟囔囔地骂了几句只得灰溜溜地退到一边。
林箫也不理会转过头去,又朝花莲英问道:“花兄弟总不至于也想为了林某手中这块黑铁令,而找我打一架吧?”
“那怎么能?你我是共患难的兄弟,打架岂不伤了和气,只是……只是这芙蓉黑铁令是本帮掌门信物,还是得还给我们的。”花莲英自知不是林箫的对手,加上二人关系匪浅,他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然是不能跟他动手的。
“那就好,东西是你们的,林某当然要还!鲁副帮主,这黑铁令你收好,这帮主之位也该由你来坐!若再有人不服,林某出面替你好好教训他。”林箫深知选定帮主之事不容再拖,否则芙蓉帮内乱将永无止境,迟早一拍两散。
不料鲁思齐哈哈一笑,伸手推了回去,说道:“黑铁令还是由你来保管吧!”
林箫一愣,不知鲁思齐何意,奇道:“这黑铁令乃是帮主信物,岂能放我这里,鲁副帮主不会是跟在下说笑吧?”
鲁思齐摇摇头,满脸正色地说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跟你说笑吗?不光是黑铁令暂时由你保管,这芙蓉帮主的位置老夫也希望暂时由你来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