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箫与方琬璃二人从山谷出来,想着周遭到处都是各大门派的耳目,为了安全起见,二人先行来到附近的集市上,买了几套衣裤鞋袜,又订了间客房准备精心乔装易容一番。
林箫在唇边粘了几片胡子,又在脸上画了几道皱纹,瞬间变成了一个四十多的中年汉子。而琬璃太过美艳,极易引起他人的注意,为了方便行事索性穿起了男装,将一头乌黑的秀发盘起,又戴上一顶帽子进行遮掩,活脱脱一个白脸小生的模样。
林箫盯着她左瞧右看,打趣道:“似你这般唇红齿白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男的。天底下哪有男人的脸长得如此柔美白净的?”
琬璃对着铜镜照了半天,也觉得不甚满意,嗔道:“那你说怎么办?”
林箫拿起两片假胡子,“你把这个粘上试试。”
琬璃伸手接过,瞧着这两片假胡子脏兮兮的,皱着眉头轻轻地粘在了自己的红唇之上。
林箫探着脑袋端详了一会儿,笑道:“这下看着像多了,但脸还是太白净了,要不再弄脏些?”
琬璃白了他一眼,骂道:“林箫,你够了啊!已经这么丑了,我还要不要出去见人了?”
林箫笑了一阵,“反正你现在都是男人了,谁还管你好看难看的!”
琬璃却不服气,“怎么,男人就不用好看了么?像你似的,从山谷出来也不知道把脸洗洗干净,黑不溜秋,油油腻腻的,哪家姑娘能看得上你?”
林箫听了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脸,赶紧用袖口使劲擦了几下。两人相互打趣了一阵,出门走在街上,不出多远,林箫忽然远远地望见迎面过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自己的三师弟吴亮,身旁还有五师弟张奇波和其余两位师弟。
林箫心里一阵紧张,也不知道自己乔装易容能不能瞒过他们的眼睛,保险起见他轻轻拉了一下琬璃的衣袖,转身走进一家铺子,暗中观察起来。
吴亮等人根本没瞧见林箫,缓缓地从铺子边走过,忽然张奇波停下脚步回头喊了一声:“英师妹,别逛啦,正月十八的约期快到了,正事要紧,咱们快走吧!”
“来了来了,别催了,难得下山一趟也不让我好好逛逛!”话音未落,只见闻英从另一家铺子走了出来。
“原来英师妹也在”,林箫朝她望去,暗想这几个人突然出现在此处不知所为何事,难道还一直在追踪自己?闻英小跑了几步,长裙上的两根飘带一直晃个不停,很快追上了吴亮等人。
林箫瞧着她的背影,突然间心里“咯噔”一下,同样的背影,同样的飘带,陈贤死的那一晚,神秘女子就是这样消失在夜色中,这一幕竟然如此的相似。要说背影可能会看错,长裙的款式或许都差不多,但两人为何又会系着同样的飘带?
“难道说那一夜的神秘女子真的就是闻英,她为何要害我?”林箫恨不得立刻追上前去与她当面对质,但此刻吴亮等人就在身边,他必须得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神秘女子的线索似乎已慢慢浮出水面,只要顺藤摸瓜终有一天能够找出真正陷害自己的人,还自己一个清白。
琬璃在一旁不知何故,见林箫大惊失色的模样,悄悄问道:“你怎么了?”
林箫看着吴亮等人走远了,才与琬璃二人一同回到街上,然后缓缓地将自己如何被人陷害之事一五一十地说给琬璃听。
琬璃听罢才明白林箫为何突然被括苍派赶出山门,原来中间经历了这么多事,先前她被纯阳宫、仙岩阁围攻之时曾听见须正,黄仙等人提起过。但她一向不喜欢打听他人是非,虽然心中好奇,但林箫不说自己绝不多问。如今听完了整件事的经过才开口问道:“现在你确定英师妹就是当晚的神秘女子,但她未必会认,你打算怎么做?”
林箫想了许久才道:“你说得不错,即便我当面找到她,她若死活不承认,我也不能拿她怎样!”
琬璃稍一思量,忽道:“你英师妹精心谋划了这么大一个圈套,想必是有所图,但从整件事的结果来看,她似乎并未得到任何好处,反倒是你大师兄杨轩从中得了便宜,当上了括苍派的掌门,你就不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么?”
林箫停下脚步,好奇地瞧着她,暗想:“琬璃真是冰雪聪明,我想了许久的问题关键,竟被她一语道破,这么美貌聪慧的姑娘,若是将来谁娶了她,该是积了几辈子的福分啊!”
琬璃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瞧,急忙转过头去,“好好跟你讨论事情呢,你看着我做什么?”
林箫急忙将眼睛挪开,问道:“你也觉得他俩有可能是同谋?说实在的这其中的关联我也仔细想过,但我总觉得大师兄应该不至于会这么害我。”
“我也说不好,但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毕竟我听着整件事情唯一受益的只有杨轩一个人,我很难相信他可以置身事外。”琬璃若有所思地说了一通,稍一停顿又道:“我这么跟你说吧,假设设局害你的人只是闻英,那她想要达到的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要你身败名裂,另一个就是有所图谋。你平时和闻英关系怎样?你觉得她会恨你恨到希望你身败名裂么?”
“不太像,我跟英师妹向来关系不错,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她应该不至于这么恨我!”林箫道。
“那就对了,不是前者,那就是后者了,但事实上闻英并没有捞到任何好处,那事情就很简单了,她有可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裳。”琬璃道。
“你的意思是她这么做是为了杨轩?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有个关系要好的兰师妹,有一回她偷偷跟我说闻英暗恋大师兄,还给他写过情书!”林箫听着事情眉目越来越清晰,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
“那就说得通了,搞不好她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意中人能够坐上掌门之位。你再仔细想啊,这里头死的可是梅隐剑庄的庄主,武功自然不会差,单凭闻英独自一个人能完成的了这么大一个阴谋么?一定是背后有人在帮他,或许都不止一个人,因此这件事是一伙人早有预谋的,安排好了一切,就等你上钩了。”琬璃一字一句,分析得头头是道。
林箫越听越心惊,“照你这么说,根本就是杨轩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除掉我,夺取我的掌门之位?枉我这么相信他,在石牢中还将掌门信物雷宝古铜戒指传给了他,想来真是可悲,人家都将我送上了案板,我还在替他人磨刀!”
琬璃不由地摇摇头,又道:“况且听你描述,陈贤在死的那一晚举止怪异,现在想想极有可能在那晚之前他就已经被杨轩害死了,你见到的只不过是个任人操控的傀儡尸体罢了,目的就是为了营造出你杀死陈贤的假象!”
林箫听闻大惊失色,几乎就要喊出声来,现在回想起当日情形的确是有这个可能,他不敢想象人心竟然如此可怕,为了一己之私,这么恶毒的事情也能做得出来。也多亏了琬璃将整件事情的脉络梳理清楚,不然自己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知何时才能查明真相。
“但方姑娘,我还有一事想不通,既然杨轩觊觎我掌门之位,大可直接找机会谋害我,为何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毕竟我死了,他是大师兄,掌门之位也是唾手可得。”林箫又问道。
“傻瓜,陈贤不死,他这掌门之位能坐得安稳吗?”琬璃反问道。
林箫想想也是,即便陈贤死的那一夜,他们也有机会直接杀了自己,但一夜之间两派掌门同时身死,必定轰动武林,不说梅隐剑庄一定会追查到底,其余各大兄弟门派也不会坐视不管,杨轩作为最大的受益者决计洗脱不了嫌疑,远不如现在这样来的名正言顺。再者七师弟东鸣浩曾对自己说过,杨轩心中一直暗恋陈湘雪,这么做更是一举两得,不仅夺取了掌门的位置,还彻底断了小雪心中对自己的念想。不过他还是失算了一点,小雪竟然会不顾一切地将自己从石牢里偷偷放了出去。想到这里林箫心中无比感动,此刻对她甚是想念,也不知她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
“只可惜就算现在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样?凭我一个人根本斗不过杨轩,况且也没有证据证明我的清白,根本不会有人信我。”林箫一声叹息。
琬璃点点头,道:“目前要找到证据是有些麻烦,闻英不会认,其余人就更不用说了,这事急也急不来,还要等待时机,你恐怕还得背负一段时间的骂名了。”
林箫无奈地说道:“这半年多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也早就习惯了,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两人沿着林间小道边走边聊,来到一处茶铺,正想歇息一阵,前方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二人见隐约有七八个人聚在一起,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显然都是身怀武功之人,也不知是何来历。二人相视一眼,先悄悄躲在一块大岩石后头准备探个究竟。
只见七八个人围成一个三角,分成三拨人一直争论不休。一边为首者是一个红脸短须的小老头,已过花甲之年。另一边为首者是一名三十岁年纪的黑脸汉子,身材魁梧,满脸胡渣。最后一边为首者乃是一名白脸小生,身材修长,年纪不大,争吵的气势却一点不输。林箫仔细一瞧,心中的顿时松了口气,这三人依次正是芙蓉帮的副帮主“神算师爷”鲁思齐,钱塘总舵的舵主洪镇熊,还有那花家的大公子花莲英。
林箫只听了几句,三人又是因为意见不合而争吵,只听鲁思齐气呼呼地说道:“我已经没本事管你们两个了,就这么天天吵下去吧,到时芙蓉帮就此散伙,你二人各过各的,老夫从此眼不见为净!”
洪镇熊却道:“鲁师爷,你倒是说句公道话,哪次不是他花大公子故意找茬?出来这一趟,处处针对我洪某人,我对他已经够忍让了,按我的脾气早想跟他好好干一架了!”
花莲英一听更是怒火中烧,“我如何针对你了,难不成非得事事由着你才行?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要和我干架我随时奉陪,我看也不用挑日子了,就今日吧!”
洪镇熊一听勃然大怒:“干就干,谁怕谁?”身后的弟子也纷纷开始摩拳擦掌,准备上前群殴。
鲁思齐眼见两边火越烧越旺,摇摇头暗自心想:“花帮主死得过于突然,芙蓉帮一下子群龙无首,偏偏二人又毫不顾全大局,满脑子只想着如何争夺大位,帮主在时就已经明争暗斗得厉害,帮主一走更加肆无忌惮,再这样下去芙蓉帮迟早四分五裂。可二人一个有勇无谋,另一个心思狭隘,都绝非将帅之才,帮主之位交到任何一个人手里,只怕难堪大任。为今之计,只有老夫亲自夺下这帮主之位,先稳定住局势,将来走一步看一步,若有贤才再让位不迟。”鲁思齐年事已高,本想再干几年副帮主,便退下来清清闲闲安度晚年,可事到如今不得不挑起重担,他主意已定便道:“也罢,既然你二人天天口中叫嚣着打一架,老夫便随了你们的心愿。”
花莲英与洪镇熊二人万未料到鲁思齐竟然会这么说,双双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也不知到底该不该先动手。
鲁思齐顿了顿,又道:“老夫也许久没有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既然你们想好好打一场,又岂能少了老夫?这样吧,你我三人今日便好好比试一番,谁若赢了便暂代帮主之位,从今往后另外两人就要无条件服从,你们敢不敢跟老夫赌一把?”他自信武功高过二人不少,提出这法子自然是稳坐钓鱼台。
花莲英与洪镇熊听了这话,暗想:“不好,原来老头子也有争夺帮主之位的心思,这话赶话的倒让他套进去了。”他二人还有些自知之明,一时不敢草率作答。
鲁思齐见二人不出声,哈哈一笑,道:“既然不敢,那就由老夫暂代帮主,从今往后你二人不得再有觊觎之心,否则以谋反论罪,帮规处置!”
二人哪里肯让,相互对视一眼,只听花莲英忙道:“我们倒是不为别的,本来这帮主之位由您老担任再合适不过,只是既然话说到这儿了,有此机会我们倒也想尝试一番,只是不知道三个人又该怎么个比试法?”
“对啊,三个人怎么打?若是我和莲英先比试,就算我能赢他但也精疲力尽,岂不让您老得了……得了渔人之利。”洪镇熊在一旁嘟嘟囔囔地说道。
花莲英瞪了他一眼,“你少拿言语占我便宜,你怎知我打你不过?”
鲁思齐心想他二人倒是真敢,不由暗暗摇头,眼见双方又要吵起来,立即喝道:“住口,你们吵什么,我自然有公平的法子。”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圆形的黑色令牌,“这是本帮信物帮主黑铁令,相信你二人都曾见过,帮主走后一直是由老夫保管,今日谁赢了就交给谁!”正说着纵身跃到一棵大槐树上,又顺着树干往上攀爬,他年纪虽大动作却依然矫健,只一小会儿便爬到了树顶。那大槐树有三丈多高,鲁思齐将黑铁令摆在最高处的树杈之上,大声说道:“咱们就模仿民间夺绣球的把戏,一声令下你我三人同时开动,谁有本事先抢到树上这块黑铁令就算谁赢。如何?”
洪镇熊笑道:“这法子甚妙,甚妙!不愧是鲁师爷,就是点子多。”花莲英也赞成,鲁思齐见二人无异议,再三嘱咐大家都是同门,须点到即止,切莫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