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琬璃欲带林箫一起回去向姑姑解释清楚,免得今后教中再有人为难他。换作之前林箫心里自然乐意得很,自己对她日夜牵挂,想要见她一面更是千难万难,如今这一路上两人少说也能独处四五日,这等好事只怕求也求不来,恐怕就连做梦都会笑醒。况且琬璃甘愿违抗姑姑的命令,一个人独自偷跑出来,一路奔波前来营救自己,这番恩情更是让他无比感动。只可惜造化弄人,琬璃偏偏是魔教的大小姐,那万恶的魔头常胜天就是她的父亲,林箫自己也不知道,在接下来的这几日,到底该如何去面对她?
林箫本想与琬璃肩并肩一同前行,途中深聊一番,只可惜琬璃似乎并无此意,见她独自走在前头,表情高冷,行色匆匆。林箫不得已只能紧紧跟在她身后,半步也不敢停歇。琬璃似乎有心事,一路上保持沉默,林箫几次想要主动搭讪却都自讨了个没趣,望着她俏丽的身姿,林箫心中一直在反复思量,与她的这段缘分到底该如何继续下去,还是应该就此作罢?二人一步不停,这半天的路走下来,倒是比先前跟着夏颖酌走两三天的路加起来还要多。
到了傍晚时分,琬璃终于停下脚步,走进一家客栈订了两间房,又要了一些酒菜与林箫面对面地坐在一起。林箫本想趁这个机会与琬璃好好说会子话,但抬起头见她面色凝重,目光冷淡,几次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低下头自顾吃喝起来。
林箫不时地朝着琬璃绝美的脸蛋偷偷瞄几眼,只盼她能起个头与自己聊上几句。琬璃却故作不知,目光从未离开过自己的筷子,始终一言不发。她只稍稍吃了几口,就觉得有七八分饱了,站起身来说道:“林公子,你慢慢吃,我先回房了!”也不等林箫回答便转身而去。
琬璃说话温婉有礼,但此刻林箫听在耳中,总觉得她言语间透露着一丝冷淡与不屑,心中不免异常失落。胡乱填饱肚子后六神无主地回到房间,懒洋洋地靠坐在床头,心想此刻方姑娘就在隔壁,离自己仅有几步之遥。自从当日在望湖楼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从此心中无时无刻不念着她,不想着她,只盼望能见她一面。可如今她人就在自己身边,又偏偏觉得她离自己好远好远。想过去找她说说话,双腿竟似灌了铅一般,沉甸甸的根本迈不开步子。这世间很多事莫非就是如此,当你最想见的人真正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又会觉得此人竟是如此的陌生。
林箫觉得口渴,从床头起来走到桌边,刚坐下才喝了几口茶,心中感觉实在烦躁无比,又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步。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是坐立不安。两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与对方保持距离,但林箫自己心里也不清楚,究竟是琬璃在刻意地疏远自己,还是因为自己得知她是天火教大小姐的身份,而开始对她心存芥蒂?魔教作恶多端,如今已成为武林公敌,林箫也反复告诫自己,自己出身名门正派,自然不能与其为伍,更何况自己结识的还是魔教的大小姐。两个人根本就不是同路人,也根本不可能有将来,再这样心心念念下去到头来只会害了自己还会连累她。
可思念就是一把无形的锁,你越想挣脱却缠得越紧,想要从此忘了她,不再惦记她,试问自己又如何能做得到?林箫心烦意乱,索性打开门来到院子里透透气,放松一下心情。
客栈建在山谷之间,夜晚清冷无比,此刻院子里再无他人,除了丝丝的寒风声没有半点声息。
林箫不自觉地打个寒噤,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咳,林箫听了顿时一阵激动,连忙回头望去,只是夜色漆黑根本看不清面容,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琬璃曼妙的身姿正朝自己迎面而立,裙摆在寒风中不断飘动。
既然迎面撞到再无法回避,琬璃不得已说道:“林公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呢?”
林箫压抑着心中的兴奋,忙道:“一时睡不着,左右无事便出来走走,想不到方姑娘你也来了。”
琬璃“嗯”了一声抬头望着朦胧的月色,嘴里轻声念道:“这些日子平白无故地害你受了不少苦,说起来都是因我而起,真是对不住了。”
林箫苦笑一声,忙道:“姑娘言重了,在下命硬得很,不打紧。”
琬璃轻叹一声,道:“只怪我任性惹恼了姑姑,才引出了这许多祸事来。我的真正身份想必现在你也知道了,今后你我也不必再有来往,姑姑那里我自会与她说清楚,保证本教不会再有人来寻你麻烦了!”
林箫一听这话有些急了,忙道:“方姑娘千万别这么说,这事倒该怪我自己,那日贸贸然闯入贵教重地,若不是你安排青鸢相救,只怕我今日都没命见到你了。”
琬璃忽然低声问道:“说起来那日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我是想来见你……”林箫自然不能说是来打探消息的,只能以此找个借口搪塞。
“你……你也太冒失了,但你是如何知道我住在那里,你莫不是跟踪我?”琬璃急忙追问道。
“没有……没有……方姑娘你千万别误会,我……我是到处托人打听,知道你大致住处,后来一家家寻找,才误闯了贵府。”林箫急忙解释道。
琬璃虽然将信将疑,但林箫的武功高低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他若真在后头跟踪自己,自己不可能发现不了。“你为何要打听我的住处,还有……还有你来见我做什么?”琬璃微微有些脸红,只是幸好夜幕之下林箫根本发现不了。
“这个嘛……我……我新做了一支好箫,一时兴起便想请姑娘点评点评,所以才急匆匆地……哎……先不说这个了,我倒是让姑娘费心了,这一路寻来必是吃了不少苦。”林箫见她神色起疑,连忙岔开话题。
“还好,我毕竟是大小姐,紫微堂的弟子不敢瞒我,稍稍一打听便知道你大致的去向。”
林箫沉默了一瞬,道:“我可真希望姑娘不是天火教的大小姐。”
琬璃稍稍一愣,以为林箫这话是在怪自己,忙道:“此事的确怪我,我若早日向你吐露身份也不至于此,其实我们本就不是同路人,当日在望湖楼相见之后就不该再有来往,幸好没有酿成大祸,现在知道也不算太迟。”
林箫见琬璃误会,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此刻他很想将心里的那些话全部说出来,将自己的爱意倾诉给她。但琬璃说的不错,两人身份不同,再这般心心念念下去只会害了彼此,此刻再说这些话又有何意义?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接着琬璃的话头问道:“听姑娘刚刚所说,你们一早便知道我的来历?”
琬璃点点头道:“姑姑早已将你的身份打听清楚了。”
林箫自嘲道:“方姑娘原来早就知道了我的来历,只是我却不知道方姑娘的来历。”
“当日望湖楼上萍水相逢我也不便透露,谁料人海茫茫竟又有缘第二次相遇。虽只有短短三日,但我已将你引为知音,大家都是爱乐之人,多谈谈曲子岂不更妙?若不是后来发生这么多事,我们又何必多管对方的来历。”琬璃幽幽地说道。
“话虽如此,但现在毕竟是知道了,冒昧地问一句,方姑娘对教中之事知道多少?”林箫忽然问道。
“教中之事我爹从不跟我讲,也不让我插手,他做事的时候也从不把我带在身边,他不想让我与神教有任何瓜葛。只是这些年他越来越忙,我能见到他的日子也越来越短了……不过他们的事情我也略知道一些,的确做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公子应该也有所耳闻。”琬璃缓缓说道。
林箫点点头,道:“我的确知道一些,恕我直言,天火教的拙劣行径令所有江湖中人不齿,姑娘既然明明知道,是否可以劝服你爹不要再多造杀孽?”
琬璃沉默了一阵,微微嗔道:“我教的事不劳公子费心,管得多未也必是好事。江湖之事错综复杂,谁对谁错也没个公论。我见公子生性淡泊,其实大可不理江湖恩怨,觅得恬静之处,吹箫为乐岂不更好?
林箫却道:“只怕你教野心太大,杀心太重,所图的不只是如今这些,到时波及到整个武林,我括苍一派自然不能幸免,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琬璃听了这话有些急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预料得到的,也不是你我想管就能管得了的。这背后的事情,远远不是你所想得这么简单,身不由己得也不仅仅只是你我二人!”
话已至此,林箫也丝毫不肯相让,回应道:“我一个人的确势单力孤,但江湖中多的是侠义之士,天火教若再一意孤行,为恶不悛,总有一天会自取灭亡。
琬璃脸有愠色,怒道:“这些事你说了不算,我也不想再听,我有些乏了,告辞!”
林箫望着方琬璃远去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苦涩,原来美好的憧憬一切都只是如梦如幻的泡影而已,自己与她终究只是如那天上的两颗星星一般,不论看上去挨得多近,实际都有数万里之遥。不论心中再怎么惦记她,喜欢她,也要断了这个念想,遑论是在一起,以后要见面恐怕都是不可能的了。